「只除了愛情。」
適文望住明軍,情不自禁地又把她深深的吻住了。
賽明軍覺得有一陣子的手足麻痹,連心髒都好像有一刻的休憩,整個人像飄浮在清涼的海水之內,載浮載沉。
不能否認那種感覺是舒適的,她舍不得這就翻個身,逃月兌,以祈清醒過來。
任何人做著不應該做的事,都只為耽于逸樂。
直至罪孽深重,不能自拔,悔之已晚。
明軍驚覺地輕輕推開了適文。
「為什麼?」
「不為什麼。」
「今天早上……」
「別說了。」
適文沒有理會明軍的要求,他繼續說︰「我昨夜失眠,一早醒來,就想到要回建煌去。也只有回到寫字樓去,心才會稍稍安穩下來,因為我知道,那是一個我能見得著你的地方。」
「適文,你會後悔。」
「由著我後悔好了。」
「那又何必呢?」
「我說干了這件事,你會下地獄;你不干那宗事,你會升天堂。你信不信?」
「適文,你在強詞奪理。」
「不,我不為未來不肯定的事犧牲自己今日肯定的幸福。」
「我將來會給你很大很大的麻煩。」
「不用等將來,自從在太盛廣場內見過你之後,就已麻煩至今。」
「你以為我謙虛、跟你說笑話?」
「不,我知道你認真,我們都是認真的。」
「適文,有很多尷尬的事會降臨到你身上去,你周圍的人會給你壓力。」
「我沒給周圍的人壓力,怕是他們走運了,還會掉過來對付我嗎?」
明軍突然的忍不住笑。
適文的倔強、執著、堅持,都那麼干脆、利落、肯定,令她欣慰之余,有點啼笑皆非。
難怪,真是自小到大,嬌生慣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一個人!
不可以認輸!
「你屈服了?」適文這麼問。
「沒有。」明軍說。
「要怎樣才可以征服你?請告訴我。」
「時間。」
「多久?」
「不知道。我需要考慮,我需要適應,我更需要壓驚。」
「好,我取消在今天向你求婚的念頭,我們慢慢來!」
至此,明軍真不能不笑出聲來。
就在她向謝適文瞟過了一個溫柔如水的眼色時,雙方完完全全的繳械稱降。
海風緩緩地一陣陣吹來,二人在甲舨的軟椅上偎倚著,竟累得睡著。
一場戰役後的和平,一場爭執後的諒解,額外使人安樂舒暢。
他倆,無憂地走進夢鄉。
直至轉醒過來,已是中午。
明軍的手仍被適文握著,誠恐她會在下一分鐘就逃月兌似。
明軍又輕輕嘆一口氣,適文問︰「為什麼好好的又嘆氣?」
「因為醒了,環境人事完全沒有變,死結猶在,我心戚然。適文,事已至此,我不得不坦白告訴你,我是個有過去的女人。」
謝適文哈哈大笑,伸手一擰明軍的臉頰,說︰「你這個模樣兒最可愛,天真得像暉暉。」
「你沒有听我細訴前因的誠意?」
「不可以這麼說。但,明軍,你太緊張了,誰沒有過去呢?連我在內,都可能有一連串的過去。假說我曾三妻四妾,風流成性又如何?今日,以及今日之後,我只愛你一個,只有你一人,那是不是最重要、最足夠的了?」
「可是,我的過去不同!」明軍低下頭去。
適文托起她的下巴,細細看著明軍說︰「重提過去令你松一口氣,抑或會加重你的傷感?」
「我但願能忘它個一干二淨;可是,我覺得應該向你交代。」
「真的不必,明軍。我不要你多受一點點的苦。我相信在今日之前,你已承擔得太累、太多、太重了,是不是?自此,請放松一切,把自己交托在我手上,由我向你交代。」
賽明軍情不自禁地緊緊抱住了謝適文。
多少年來她未曾听過如此感人動听的說話,未見過如此磊落大方的行為。
「來,我給你變個法寶。」謝適文捉住賽明軍的雙肩說。
「什麼?」
「你先閉上眼楮。」
明軍如言做了。
謝適文輕輕的吻在她的額上,再吻到她的小嘴上,然後說︰「從這一分鐘開始,你將忘掉過去的一切,心上只記得一個謝適文。禮成!」
明軍睜開眼來,看到謝適文的怪模怪樣,忍不住再次笑倒在他的懷里。
這一天是無比暢快的,直鬧至黃昏日落,才駛回岸上去。
謝適文先把賽明軍送回家,他趕著去赴一個晚宴。
明軍按了黃媽家的門鈴,黃媽才打開了門,左嘉暉就飛撲到明軍的身上去,狂喊︰「媽媽!」
明軍覺著有點不妥,正以眼色詢問黃媽,對方已經急不及待的解釋︰「有位左先生,說是嘉暉的父親,也是你的上司,跑來按你家門鈴。我給他說,你快要回來了,他堅持著要等,我看他斯文,又有個名片給我過目,的確跟你同一間機構服務,于是我讓他坐到客廳里去等你。」
賽明軍有點暈眩,差一點要眼前一黑似,她以手撐持著大門,定一定神,才說︰「謝謝你!」
拖住了帶一點疑惑與惶恐的左嘉暉,跟著黃媽走進客廳里,果然見到左思程。
賽明軍的心快要從口腔吐出來似,她訥訥地問︰「你怎麼來了?」
「竟日的沒有上班,我擔心。」左思程這麼說。
明軍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應,倒是左思程再要求︰「已經騷擾了黃太太近整小時了,好不好到你家里去再談!」
也只好如此了吧。
當左思程踏進賽明軍的住處時,說︰「房子執拾得十分干潔明亮,可是雅致有余,氣派不足。搬到我那間赤柱房子去,你們會覺著很大的分別。」
「思程,我還沒有計劃要搬屋。」
「是嗎?」左思程走近賽明軍,「抑或你其實計劃搬一間更寬敞更威煌更架勢的巨宅,如半山謝公館之流,你才滿意。」
「思程!」明軍喝止他。
「我有估計錯誤嗎?」
「請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
「真是,我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小人了?」
明軍爭辯︰「不是這個意思,對不起,我心情亂糟糟,急了,隨口說出來。思程,請你別誤會。」
「誤會?只今天,你和謝適文都沒有上班,也沒有留言。細查之下,謝家看管游艇的船夫說,謝適文跟朋友駕了小游艇出海。這朋友是誰了?」
明軍沒有答話。
氣氛似乎僵住了。
小嘉暉一直昂起頭望住交涉的兩個人,他眼神是惶惑不安的,他輕輕地拉了拉明軍的衣角,喊了一聲︰「媽媽!」
「思程,有什麼話,我們留待明天在寫字樓說,別嚇著孩子。」
「你建議我們在建煌的會議室內,開會討論這宗倫常個案,是不是?」
「思程!」
「還有,你應該正式把我介紹給嘉暉,告訴他,我是他的父親。」
明軍忽然的轉臉流起眼淚來,對方那咄咄迫人的態度與語氣,叫人難堪至極。
時至今日,她賽明軍還有什麼欠負左思程的?為什麼他不在那幾千個思念他、需要他、哀求他的日子內出現與回應?為什麼偏要到今日,他才亮相表態,打算前事一筆勾銷,實行予取予攜。
左思程的不咎既往與謝適文的不記當年是完全兩幅不同的心懷胸襟。
前者是恕己,後者是饒人。
賽明軍到底是曉得分辨的。
要強迫她在此時此刻,讓自己茹苦含辛地養育至今的兒子向左思程招呼一聲,叫一句爸爸,似乎是最大的委屈。
「我到底是嘉暉的父親是不是?你要不要再跟我復合,都不可以否定嘉暉是我的親骨肉。如果你認為,不承認這個事實,可以使你容易成為謝家媳婦,那就未免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