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說吧。」
「如果你尊重所愛,身邊的確只應有一個女人,心上是否跟你行動上的選擇一致,反而可當別論。二者擇一呢,賀敏比你那位朋友更需要你。「請別誤會,以為我贊成劫富濟貧。為了女人剛強,把持得住,就義無反顧地把苦難往她身上放,是很沒有道理的一回事。「我的意思只在于兩個女人當中,誰離開了你,更有前途,那就請你成全她而已。「換言之,若這個安排,順理成章的同時使留在你身邊的人更幸福,那就更是兩全其美了。」
我只以常理推測,上官懷文的女朋友是職業女性,既是她提出要多年的伴侶作出最後抉擇,怕已經決定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準備。她的前景,必比賀敏更光明。
賀敏呢,除去懷文,她還有什麼?
當然,我也偏私。
人往往曉得為自己的親人尋求漂亮的借口。
倒轉來,我若是為賀智說項,情況就不一樣。
這天晚上,我特意約了潘浩元去皇朝會所的西餐廳吃晚飯。
皇朝會所的確金碧輝煌、美侖美矣,極具皇朝風範。
西餐廳一般比較清靜,不及唐餐廳那麼其門如市,客似雲來。
我特意的約了潘浩光在那兒吃晚飯,只為有事跟他商議。
吃咖啡的時候,他問︰「世界上沒有免費午餐,我有什麼可以效勞的?」
我笑︰「你並不以為我會請你吃一頓好的?」
「你還真未到有此突破的階段!」
話里有刺。
我裝作听不見。
「我們兩親家也該踫踫頭,坐下來講一講兒女的事!」
「你可知,你自己成了賀家的英雄。」
「還差得遠。」
「雖不中不遠已,只差著未替聶淑君和自己都尋個歸宿而已。」
我臉上剎地發燙。
如此明目張膽,叫人避無可避,真的難以為情。
「浩元,我打算談些正經事。」
「洗耳恭听。」
「你媳婦開天殺價。」我直截地說。
「賀智也落地還錢。」
這成什麼世界了?有幾分條件的男人竟成搶手貨,比有姿色的女人還炙手可熱。
無他,一般而言,男人已沒有非卿不娶這回事。他們完全可以心里頭一個,手里頭另外一個或幾個。
越是好條件的女人呢,越是堅持寧缺毋濫。奈何!
「你這做父親的袖手旁觀。」
「本來就應該如此,」潘浩元定楮看我︰「自己的事都顧不了,還要理會後生的瓜葛嗎?」
「長輩有長輩的義務。」
「我們越來越少權利,這你是知道的。」
我真的沒他這麼好氣。
潘浩元說︰「我不行使家長的威權,從中阻撓,已是他們的萬幸。」
「你想過反對?」我驚問。
「曾作此想。」
「為什麼?你不喜歡賀智?」
「喜歡她的人是我兒子。我只疼愛孫兒。誰個叫我們骨肉分離,我都不高興。」
啊,原來如此!
男人再不同,也無非是他們的外觀與面貌而已,心里頭對財產,以致親情的處理都一式一樣。
潘浩元看上去是開朗、豪邁、爽快、甚至新潮,然,一講到兒孫和產業,跟敬生完全沒兩樣。
「孩子永遠姓潘,走不掉。」我安慰地。
「他還小,跟母親,或者他日有了後父,又有異父兄弟妹妹,影響不知是好是壞,且跟我們也生疏了。」
「故而,你並不喜歡賀智與光中成其好事。」
「也反對不來,只是要我貼錢買難受,做不到。」
「完全的不大方。」
潘浩元看我不高興,也沒有再講下去,倒是建議︰「到這兒上一層的花園去走一走?」
也輪不到我出意見,他已站起來,我只得跟在他後兒走。
這皇朝會所最頂一層是泳池與網球場,以及一大片花園。
可能是裝修還未完竣,並沒有人游泳打球。
泳池的水淡藍,池底的亮光透上來,更見澄明清澈,可不像我的心,亂成一片似。
「你要我怎麼樣?」
潘浩元突然止了步,望住我問。
那眼神分明的已灼熱,有一種你只要說,我這就做去的無奈與從容。
一時間,我低下頭,並不曉得答。
「賀智是真心愛光中的,她甚至已打算賤賣敬生企業,套現以把現款交給你媳,換光中的自由。」
「為什麼光中比我幸運得多?」
「因而,你不要去幫他?」我不期望地接口,有一點點的不忿。
「也許你說得對。面對著有人從心所願,就算親如父子,我都妒忌。他既有如此本事,就不用我手相幫。」
「做事總得公道一點,全部由女家頭負擔,不成話吧!」
「這年頭呀,不得了!」潘浩無怪叫︰「兩個做家長的,在討論如何安排兒女的贍養費。」
「我也不是打算叫你全部承擔,只是決不容賀智的股權落在外姓人的手,我想,由你出面,把她手上擁有的敬生企業權益收賣過來,讓她拿現金敷衍你媳婦。」
「實則呢?」
「你要是不肯幫忙,當然由我負責此數。如此一來,則賀智與光中覺得他們二人都作出同等努力,對將來的關系會更有利。」
潘浩元突然的扳住了我雙肩,熱切的眼神再不留余地的燒到我臉上來。
「我實在不能由著一個已去世的人霸佔著你!」
毫無準備的,慌亂之中,潘浩元地吻住了我。
他強壯而健碩的身軀似把我包圍著,一種備受愛寵與蔭庇的感覺立即彌漫我的全身。
那種舒暢與興奮,如此新鮮,又復似曾相識。
無可否認,我不是單純為了不知所措而至不作反抗。
我那麼的戀戀不舍于這份作為一個女人的好感受。
這些日子以來,自敬生亡故,我就獨力支撐局面,辛勞疲累得不再像個女人了。
敬生?
想起了他,突然有如五雷轟頂,心膽俱裂。
我使勁地推開了潘浩元。
完全沒法回憶起是怎樣的抱頭鼠竄回家來。
伏在床上,我仍連連喘息。
腦里重復又重復著剛才浩元吻我的畫面。
一種不安、不甘、不忿、不快,像一條小蟲,咀嚼著我每一根神經,令我渾身的不痛快。
我哭出來,透透切切的哭出來。
我為人人,人人可為我。
今夜的折磨,誰會來看我一看?扶我一把?
沒有,沒有。
從來都沒有。
所有的考驗與磨難,都由我一人頂著過。
有人叩門,由輕輕一下兩下而至急促。
我怕得擁著那床錦被,不住打戰。
是潘浩元追著尋上門來了。
啊!敬生救我,敬生救我!
「三姑娘,什麼事?什麼事?三姑娘,你開開門,我是阿群!」
門聲依然響亮。
我把頭藏在被褥之內,一邊打顫,一邊流冷汗。
不知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似是睡去了。
竟見著敬生,在前頭走著。
我追上去,渾身熱血沸騰。
「敬生,敬生。等我一等。」
對方突然止住了腳步,回轉身來,面目模糊,抓住了我雙臂,說︰「我們生生世世為夫妻,我不放過你,小三,我決不放過你!」
我高叫︰「賀杰,賀杰,快來看看你媽!」
「三姑娘,三姑娘,你醒著,你醒著呀!」
我悠然張開眼楮,竟見滿屋的人,阿群、賀智、賀敏,還有阮端芳。
我夢囈般說︰「怎麼都到齊了?我不怕,連聶淑君來,我都不怕,我沒有做對敬生不起的事,我沒有,真的,我沒有。」
我哭著哭著,又似沉沉昏睡過去。
醒來時,只見賀智坐在床邊,賀敏坐在離床較遠的梳化上。
我的頭還有點重。
賀智說︰「三姨,你醒過來了!嚇死人,突然的發高燒,好容易醫生給你打了針,退去熱度,人又累極了昏睡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