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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劫 第36頁

作者︰梁鳳儀

我對賀智和阮端芳拋下了一個眼色,讓她們心領神會就好。

我拉開了椅子,頭也不回,理直氣壯,心朗神清地走離大宅。

出了大門,回頭一看這巍峨白屋,只輕輕地嘆一口氣,心里說︰「敬生,請恕我再無能為力了。」

俄頃,我直覺滿身疲累,十多年來的積怨,宛如山洪暴發,洶涌泛濫,把整個人都淹沒。

我的的確確已經受夠,如還不奮身月兌離險境,即遭沒頂。

再從新掙扎為人,必須改頭換面,以新的心情、態度、宗旨、懷抱,面對世界。

沒有敬生在旁對我攙扶,我只能靠自己。

敬生的存與歿,決定了我的身份,絕不是我要離敬生而去。而只是我不再依附敬生站在人前,改為把他放于我心深處。

也不是我如何慷慨偉大,予阮端芳成全。

那關系賀家榮辱的一件事,又何必半途而廢。

聶淑君跟她同心連氣的賀家人,根本是日以繼夜、無時或缺地尋找機會,誓要將我擁出賀家門外。

看她們如此的盡心竭志、不遺余力、辛苦經營,就算今次達不到目的,以後漫長歲月,還愁缺少機會?

我何不趁早給他們一個遷就算了。

知我者諒我。

敬生在天之靈,一定知我。

回家的路上,是獨行。

然,我不怕。

我重復又重復地鼓勵自己,從前是敬生拖住我的手,如今是敬生撫慰我的心。

漫漫長夜之後,必有黎明。

晨光燦爛,又是早起,精神奕奕地工作之時了。

盎華經紀行的生意真的日益興盛。

無可否認,有相當多的是賀氏的舊客,並不為什麼,就為宋欣榮楂盤,他們有信心。

我笑說︰「榮叔,你何只是寶刀未老,再戰江湖,簡直是凜凜雄風,叫行家聞風喪膽,你何時大手出貨入貨,都成觸目目標!」

小型經紀每天對牢大利是畫面,總要搜索市場內一些大經紀的買賣動向,以定自己的方針行止。

炒賣股票,很多時像捉迷藏游戲,總要乘人不備,或買或炒,若等到一旦成風,就已短了盈利。

筆而每間經紀行的楂盤經紀,等于是成盤生意的靈魂。

他何只權操客戶投資之生與死,就是經紀行本身的買賣,也在他手上。

敬生之所以名重江湖,就是他多年來掌握的股票交易,有如龍飛鳳舞,得心應手,且他仁厚忠實。

宋欣榮听到我對他的推許,竟然感慨︰「說什麼,我的功夫還及不上生哥一成。

他是這一行的絕無僅有的天才。我敢說,我學得到他的,只是那份忠直而已。」

宋欣榮壓低聲浪,說︰「賀聰何只功夫差得遠,就是他那副德性令人吃驚,不擇手段的引誘各式客戶買賣股票,一有風吹草動,根本就不顧人家生死,先行照顧自己荷包。人客越是全權信任他,他越是黃皮樹了哥。拿著客戶的股票去做買賣,先蝕人家的,卻先賺自已的。一旦有任何風浪,面不改容的斬人家的倉,完全想都不想,當初是怎樣甜言密語引人家以子展開戶的!」

宋欣榮一邊說,一邊搖頭嘆息。

並不言過其辭。奸猾股票經紀,只要凡人盤出貨,都給客戶報高講低一個價位,就已經是將自己的利益建築在別人的吃虧之上了。

賀敬生從來一言九鼎,自己對自己講好,這一手是替誰入的貨,贏蝕就由那個戶口全盤負責,絕對均真。

他要交代的不只是客戶,而是良心。

別以為江湖上有永恆得逞的瞞天過海功夫。人們的眼楮終究會因為吃了虧而變得更雪亮。

對賀敬生尊重,自然會不值賀聰這種經營所為。

筆而賀敬生死後,賀氏生意大不如前,這是主因。

「我之所以不甘寂寞,重操故業,仍不肯回賀氏去,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宋欣榮說︰「我們股票經紀為什麼老被人家看成撈家似,無他,就是因為有害群之馬。且賀聰對老臣子都不予厚待,既是擺明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何必替他賣命。」

我拍著宋欣榮的手,一時間無辭以對。

並不喜歡在別人批評賀家人時,忙不迭地加一把勁,推波助瀾,落井下石。

宋欣榮繼續說︰「細嫂,倒是你心腸品性跟生哥一樣,難怪你們合得來。就是這幾個月來,看你的功夫也真嚇一大跳,小瞧不得呢,簡直是武林異數。你若不怪我大言不慚,我就敢拍心口,你再多跟在我身邊學藝,過一段日子,就是賀敬生再生了。」

我開心地拿手指指自己的胸堂,半開玩笑地說︰「我本身資質其實不好,也許敬生真在心上幫你一齊指點我。」

苞著我再認真地重復一句;「也是真的,敬生長存我心,未曾離開過。」

宋欣榮听我這麼一說,驀地把我拉到一邊去,把聲音再調低說︰「細嫂,我完全信得過你對生哥的情義,我這才敢直言了,外頭已經謠言四起,把你和潘浩元的關系講得天花亂墜。」

「榮叔。」我當然覺得委屈,在自己人跟前,也就禁不住露了怨懟︰「我不知如何向你解釋才好。」

「細嫂,我向你提起了,並非要問你取什麼解釋,人之相知,貴相知心。要諸多解釋的心就隨他去好了。老實說,就算生哥在天之靈怪我,我也是憑良心說話,你年紀輕輕的,要再覓歸宿,當真天經地義的事。潘浩元人品事業,都配得上你。

筆而,你們若走在一起呢,關愛你們的人,應該替你們高興。若只是高義隆情的老朋友,我們也絕對支持你。只是,細嫂……」

宋欣榮有一點欲言又止,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才再繼續講下去︰「這年頭,奸人當道,很多小白臉與拆白黨行走江湖,專事引誘深閨寂寞的豪門怨婦,你千萬要小心。別的江湖傳聞,我完全置若罔聞,但听說,你跟一些來往不得的年青人在公眾場所起過沖突,是有這種事沒有?細嫂,你萬萬不能掉心輕心。」

我真是听呆了。

很欲哭無淚。

大太陽底下,真是何來秘密?

我在淺水灣酒店餐廳內跟那姓區的開談判,竟然成了江湖新聞。

怎麼想得到呢?

就連面對的這位老實人,我也不能作出交代和解釋。

「榮叔,你千萬安心,我不是個作賤自己的女人,人呢,不敢說有三分靈慧,但總是十分小心的。」

「有你這幾句話,我就安心了。人家怎麼說,你也別被騷擾才好。一旦涉足江湖,就必有這種無聊是非,講的人其實不上心,拿來消遣、平衡一下日中商場內的緊張情緒而已。這城有個好處,人們既善忘,市場的新聞又源源不絕,誰都不會專注到誰的身上去。還有,只要當事人站得硬,謠言會得往回走。」

宋欣榮真是個老好人。

他還笑嘻嘻地說︰「且怒我說句孟浪的不正經話了。細嫂,你如今真要成為近日金融市場內的新鮮女強人了。女強人嘛,除卻本事能干之外,還得有些神秘兮兮的羅曼史,才叫人神往。這些日子來,外頭很多客戶,轉來光顧我們,都暗地里跟我說,富華是賀敬生如夫人有股份的是不是?很有點慕名而至的味道。」

宋欣榮搖搖頭,嘆息一聲︰「那個行頭不講點名氣,真是笑話了!」

也可以說,那個行頭的女人不需要作某一程度上的犧牲色相了?

難怪從前的父母,老是不大情願女兒往外做事,做什麼也屬于拋頭露臉。好看的女人,站在花生檔做多一個半個錢生意,都只為那些男人們色迷迷地瞧多幾眼,為著眼楮吃冰淇淋而自願多光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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