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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恩怨 第27頁

作者︰梁鳳儀

然,仿堯是多麼的無辜。傷害了手足之情,固非他所願。

日後家族事業上的權力分散,更會帶來相當大的煩惱。我為仿堯難過。他是太太太得不償失了。

嚴格地說︰我們交往至今,他一無所得,卻損失重重。因而我對仿堯的口氣都放得輕松了。問︰

「你回馬尼拉去多久了?」

「福慧,我如果邀請你跟我同去玩幾天,你會答應嗎?」

對邱仿堯的邀請,我一時間不曉得如何反應。

「仿堯,你只不過是回馬尼拉去一個短時期吧?是嗎?」

「對。並非打算一走了之,一去不回。」仿堯笑︰「邀請你同去,只為要有舞伴一起參加麥加地交易所的晚宴。你答應嗎?福慧,順便散散心,也是好的。馬尼拉附近有一個風景如畫的小島,正是度假勝地。」

「你還有心情度假?」

邱仿堯一定是呆了一呆,才答我︰

「你這麼一針見血,毫不回避?」

「有這個需要嗎?」

「沒有。我當然希望我們之間無分彼此。」

「仿堯,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我長長吁一口氣,說,「連累你不是我的本意,事實擺在目前,我是被迫著擔了這個不義的罪名的,因而有一點點的委屈,也不去說它了。可是,你值得如此得不償失,一無所有地糾纏下去嗎?為了我,先是影響了婚姻。繼而失了兄弟。到如今,連家都要分了,何必?

仿堯,坦白說一句話……」

「不用說,還是老話,你並不能給我什麼?」

「你明白就好。」

「如果我們感情上毫無關連,你管我這麼多干什麼?又有什麼是值得你如此急躁而擔心的?」

我啞然,且微微戰栗。不是我的說話一針見血,而是他的。是嗎?我對邱仿堯關心,是不容置疑的。那就代表對他有一份不自覺的感情,正在慢慢滋長嗎?

仿堯細意地察覺到了,因此更不願意放棄。

已不是弄巧反拙與否的問題,我驀然心驚的,是害怕接受這個已經對訪堯感情躍進的可能。

一旦愛上了邱仿堯,杜青雲的仇恨如何擺布?霍守謙的交易又如何交代?剎那間,我不知所措,只得嚷︰

「仿堯,關心朋友是理所當然的。」

「好。既是朋友,一個名正言順的約會值得你考慮,是吧?除非你怕見單逸桐?」

「我?怎麼會?我不是已經見過他了?」

「你就算到馬尼拉去,只要你不願意,也不是一定會跟他踫頭的。他要見的只是我。」

仿堯的語氣是苦澀的。大有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感慨,分明地露出了兄弟之間的縫隙,更使我難受。

如果連到馬尼拉去出席一個財經界的盛會,都拒絕他的話,是不是太令他百上加斤了?

「仿堯,讓我安排一下,幾時啟程?」

「下個星期內任何一天,因為盛會設于周末!成嗎?」

「好吧!」

仿堯掛斷了線之後,我仍呆坐床前。

怎麼能睡?

愁思千萬,柔腸百結。這一直以來,情緒起跌,有如洶涌波濤,一浪接一浪的迎頭痛擊,豈只令我疲累,且漸暈眩。我不能再朝與仿堯感情發展的方向想下去,越想越雜亂、越惶惑,甚而越恐懼。

因為愛上邱訪堯,就等于放棄報復杜青雲。

後者之所以能根深蒂固,深植我心,以致牽制我的行為,無非是我再無情愛,只余仇恨。

一只受害慘死的厲鬼,誓復前仇,合情合理。

萬一,冤魂有緣可以借戶還魂,或轉世投胎,又是喜還是悲呢?步過了奈何橋,只要一口喝掉那盤婆茶,就前事盡忘,重新為人了。

現今那杯茶,是不是已被我顫危危地握在手上了?飲還是不飲?

飲了,不甘不忿。

不飲,難舍難分。

仿堯,仿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會突然的感悟到你有可能是我的依傍與寄托?

這個問題的答案,何其不幸,很快就有了。

一連多天,霍守謙都約會我,不論我有空沒空,他都死纏爛打,是必要我騰出個時間來,或吃早餐,或是午膳,或而晚宴,甚至到我辦公室來坐坐,見我一面,他才安樂。起初,我沒有反感。過了一個星期,我開始發覺心頭承受著一點點不悅的壓力。為什麼一定要我分出一些時間來應酬他?

邱仿堯對我,不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嗎?然,他的出現從沒有為我構成壓力。我們的相敘,縱使不是一份好夢成真的驚喜,也還是精神融洽、溫情洋溢的。

一種君子坦蕩蕩的舒坦祥和流瀉在仿堯與我的相處之間。

另一種,似是小人長戚戚的局保不安,卻出現在霍守謙和我的關系之內。

這個發現,令我吃驚。

第十一章

就像今天,我老早在電話里頭告訴霍守謙,沒空跟他見面。因為銀行快將宣布中期業績報告,我比較平日忙碌,心情也略緊張。

對于利通這半年的營業表現,各傳媒的財經記者一定虎視眈眈,甚至有可能磨拳擦掌,要大事評論一番。

我們既有實際工作要好好應付,且須積極拉攏,做多少公關功夫,以期在業績宣布之日,能透過傳媒的鼓舞性評論而使廣大股民能對利通重生信心與好感。

我在很多場合與會議上都要親力親力,實在忙得喘不過氣來。正準備沖刺完這兒日,趁著到馬尼拉之便才小休幾天。霍守謙的約,就更不見得非赴不可了。

罷自會議室回來,發覺有半小時時間,正好到附近的美容院去做頭發,圖個清爽。才一踏出辦公室的門,跟我打個照面的正正是霍守謙。

他臉上堆滿笑容,大搖大擺地就走進來。

我的秘書站在他背後,顯了一點點的難為情。

我自然看得出個所以然來。一定是霍守謙連禮貌的通傳,也覺得不必要,就推門進來找我。這種表現令秘書吃驚,且尷尬。憑什麼霍守謙會認為自己夠資格恃熟賣熟呢,就因為我們之間有過的協議,協議內所要求的成績,到現階段仍是空中樓閣,我還未成受益人,對方就要透支絲毫獎賞,並非時候。

對于人熟禮下熟這個原則,我是很堅持的。

法度表現風采,禮貌顯示教養。誰的出身如何,所受教育如何,在一些日常小事上,往往最易露出馬腳。

我不致于看霍守謙不順眼,然,一經相處下去,他就讓我看出不少局促的小家子作風來,正正不是我能欣賞和接受的。

「對不起,我剛要出門去。」我對他說。

「到哪兒去呢?」

這麼簡單的一句話,最最最不得禮。

笑話不笑話?怎麼能開口問異性朋友的行蹤動向?更何況,以我商務上的身分,我所有行動上的保密應該備受尊重。霍守謙以為他是我的什麼人?

此念一出,驀然心驚。他把我看成,一塊他早晚到口,抑或已到口的肥肉了嗎,這怎麼得了,莫說現今尚未如願以償,就算馬到功成,我的預算也只下過是一次半次過眼雲煙式的交易而已。我從沒有認為霍守謙會跟我發生超越生意伙伴的關系。

霍守謙仍然笑臉盈人地跟著我走出銀行大廈,一時間,也只好跟他同行。與此同時,我壓抑著敏感,試往寬處想,暴發的人,嘴臉一定多少有點肆無忌憚吧!這種情下自禁的拙劣表現,並沒有什麼特別意識,不必過分自擾。

「這些天,你忙得不像話?」霍守謙說。

「對,工夫趕過這幾天就能輕松下來了。」

「我能跟你預訂一個周末之約嗎?朋友在白沙灣的別墅剛落成,背山面海,風景異常優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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