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表面軟化下來,跟他磨,才會有機會反敗為勝。
于是,香早暉就在這個設計之下,由香任哲平撫養成人。
香任哲平從來都不曾有過放過香早暉的打算。
靜候了這麼多年,到自己六十開外之時,要來個大豐收了。
香任哲平喜不自勝的同時,她仍有半分顧慮,顧慮來自性格跟香本華一樣的四子香早儒身上。
一旦給他知道這三房兒子送給自己的厚禮,怕香早儒未敢苟同,並生抗議,那不但壞了大事,且影響母子感情。
她還是頂愛這個小兒子的。
正如她一直深愛著香本華一樣。
說實在的,四個兒子之中,只有香早儒在形神言行上最像香本華。
香早儒從任何一個角度看都是他父親的翻版。
香任哲平並沒有期望在香早儒身上能收到一份令她喜出望外的禮物。她只希望暗地里得到香早儒對諸事的認可,已經令她老懷大慰了。
為此,她囑咐香氏企業的公關部,把轄下各附屬與聯營公司的頭頭都邀請到香家喜筵上來,其目的也是為了要以一個得體的方法,把孫凝也邀請上了,這是向香早儒交代,不至于過分地不予他面子。
香任哲平想,只要在她左右都是向自己五體投地臣服的家人,擺出一個陣勢,讓孫凝卻步不前,令香早儒知所取舍,那已是這小兒子送她的最大禮物了。
其實,孫凝會否出席盛筵,還是未知之數。
她的秘書給負責安排壽宴的香氏企業公關部的答復是︰
「孫小姐現仍在美公干,她在傳真上說會盡量趕回來向香老太太拜壽。」
香任哲平生日的那一天,天氣真好。
陽光晨早就灑滿一地,溫和清新,完全沒有半丁點兒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跡象。
雖是晚上有無比盛大的壽宴假本城最宏偉最威煌的六星級大酒店舉行,因是周六,香任哲平仍一早就上班去。
她端坐在香氏企業那令人望而既敬且畏的主席室內,簽批著公文,如常的志得意滿。
然後,秘書從對講機內請示;
「方佩瑜小姐到訪,她沒有預約,但說你或會接見。」
「請她進來吧!」
方佩瑜走進來時,滿面紅光,顧盼自豪,
「佩瑜,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先來向你拜壽,祝萬壽無疆,心想事成!」
「這兩句話呢,以後者更重要,活著而不能稱心滿意,
就不是享受了。」
「在你,應無此顧慮。」
「能否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那要靠著你們的孝心了。」
「我是為了送給你特別的生日禮物而來的。」
「事情辦得還暢順吧?」
「相當順利。番禺的工廠已經在玩具模式的復制工序上下令加多了總共三百萬件的貨量,我認為毋須真的把玩具制作出來,已經有足夠偷取玩具版權的罪證。等到貨品制作完畢才予揭發,我們善後的功夫還多,這批額外偷制的玩具肯定是不能賣出去而要被毀滅的,這也未免是過分浪費了。」
香任哲平點頭稱善,問︰
「美國方面如何反應?」
「早業去了信給雅頓公司的總裁,告發說我們發現信聯之內有這種大量偷制玩具、逃避版權、危害市場的不法行動,並聲明我們已著手要香氏派駐信聯的董事香早源立即處理,只要取得雅頓授權香早源追究責任,循法律途徑去把盜制玩具者繩之于法就好。且已說明我們懷疑是香早暉的所為,你也聲明果真有其事的話,一定大義滅親。」
香任哲平問︰
「早業的那封信,副本有交給我和早源,這事我都清楚了,只是你們為什麼不坦言已有了香早暉的盜版實證,令他法網難逃?」
「不用著急。把雅頓的全權委任追究的文件拿到手,那就可以先斬後奏,反而防止香早暉向雅頓活動求諒的可能。」
香任哲平想,眼前這方佩瑜端的不簡單,太深謀遠慮了。
「雅頓的授權書收到了沒有?」
方佩瑜從口袋內取出了文件,推向香任哲平跟前,道︰
「這文件袋內有齊雅頓給香氏企業的委托書,授權我們代表他們在玩具版權的權益上予以追究。我計算以盜制三百萬件他們的玩具為數據的話,需要賠價罰款一億美元,且可以刑事案提出起訴。此外,還有香早暉簽名給番禺制造廠廠長石炯,囑他照原來訂單加制百分之四十貨量的字據,以及石炯對已動用玩具模式做模的工作報告,換言之,已是證據確鑿,無所遁形的事了。」
這真是一件無以復加的生日禮物。
香任哲平握著文件袋的乏,因極度興奮而微微抖動起來。
方佩瑜再補充說;
「要如何跟香早暉講數,這個職責應由誰去辦,得听你的囑咐。」
香任哲平很清晰地朗聲說︰
「在這事上,你們都已各司各職,奔走策劃多時,到了這最後的一個階段,應該由我親自處理了。」
田徑上的長途接力賽,一棒交一樟,其實每一棒都有功勞,到積聚了成績,把那最後一棒交給最後一位健兒手上,由他去勇奪錦標時,總是最搶風頭的。
這份榮譽當然應由香任哲平去領受了。
無人會與她爭。
香任哲平也真太迫不及待地要實現她的這份期盼經年的喜悅了。
對她,這活月兌月兌像沉冤得以昭雪。
她再不能等到這個周末過完才把香早暉整治。
而且她要在自己的壽筵上,看到長子一如驚弓之鳥,以待罪之身與心為她的大日子添一份喜慶與歡樂。
于是,她把四個兒子都叫到主席室里來。
當各人坐定之後,香任哲平站起來,陳述她準備了多年的演辭。
「我今年六十有一了,雖還有一段日子要活下去,畢竟都已是垂暮之年,晚景再華美,都不能與你們這種驕陽正盛的年紀相比。世界無疑是你們的。我將隨這世紀末凋零,下一個世紀的光彩與榮耀與我無緣了,我要管的人,要理的事,需償還的恩怨,都必須在世紀末作個子斷,來個總結。
「很簡單,我撐了幾十年,香家才得以不衰,我把它交還你們的手上;是理所當然,責無旁貸的事。完全是心肯意願的,毫無條件的。」
香任哲平橫掃了四個兒子一眼,最後把眼光停在香早暉身上,再提高了聲浪,道︰
「嚴格來說,或者條件只有一個,就是香家產業絕對不會交到危害香家聲望名譽,以及侵略香家資產利益的人手上去。這是我秉承你們父親香本華的意思而行的。
「你們中間有誰個曾立心立意,或甚至已付諸行動為私利而破壞香家聲望的,請趁今日向我表白,或者還可以謀求一個原宥與補救的方式,去讓香家和你們的關系持續下去。若有執迷不悟、死不悔改的情事發生了,就別怪我翻臉無情,大義滅親了。」
香早儒對母親的這番話,覺得言過其實,怪里怪氣的,很不是味道,于是說︰
「媽,你這是什麼意思,不妨直說了,別讓人丈八金剛模不著頭腦。」
「早儒,還未輪到你發言,長幼有序,我第一個要問的是你大哥。」
香任哲千轉臉向著香早暉,說︰
「你听清楚剛才我講的那番話沒有?」
香早暉的臉煞白,支吾著說︰
「听清楚。」
「有什麼事要由你向我交代,或是補充,或是解釋的。」
香早暉想了一陣,緩緩地說︰
「沒有。」
「既然沒有交代,亦不作補充,更不費神解釋,那麼,給我抓到了你以私害公,毀壞香氏的名望去賺不義之財的話,就很有理由將你逐出香家,褫奪你名下所有的財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