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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紀末的童話 第61頁

作者︰梁鳳儀

「不是的,柔美,從來所向披靡的都是權與利。」

「什麼時候回香家去?」

「這最近就會回去了,趁母親生日。」

葉柔美點頭。

「柔美,多謝你為我串演了這出好戲。你的演出尤為精彩。」

對的,香早源離開香家之後,葉柔美專心一致地演那樂于由燦爛歸于平靜的角色,非常引入入勝,這對香早源相當有利。

香任哲平真的曾以為失去兒子了。

今番的失而復得,末戰而勝,必然令她喜出望外,對這回頭的浪子珍惜異常。

葉柔美听了香早源的話,不禁苦笑,回應︰

「早源,你不是說過恫油埕還是裝桐油的嗎?」

什麼時候重出江湖?葉柔美還沒有打算。她只是靜靜地躺在床上三天,養傷。

第四天,太陽一升起來,她就要起來,扯起了重重的睡房窗簾,重新振作。活在二十世紀末的人,不能傷心多過三天。

否則,就有被淘汰的惡險。

尤其是葉柔美在地上拾到了從香早源外衣口袋里掉下來的信。

是神推鬼撞,她不能自控地打開來,讀了。

她意識到事態有點不比尋常,非處理不可。

當然有想過,拿著這封信在早,跑到香早源跟前去問個明白,說不定會成為威脅到他,甚而香家的把柄。

第十章

可是,這個念頭隨即打消了。

仗義每多屠狗輩。

今時今日,她葉柔美雖孑然一身,但還有一顆活潑潑的、于人無愧、于己無悔之心,彌足珍貴,不肯輕易放棄。

如果自己地位卑微,那就更不必玩弄手段權術攀附權貴,乞討半分矜憐。

況且,事情可大可小。

她不能不慎重行事.以免殃及無辜。

她去找了孫凝。

孫凝這陣子心緒不寧至無心戀戰的地步。

在她跟葉柔美見面之前,她替移民在即的老同事莊淑惠餞行時,就殷切地表示︰

「淑惠,你移民了,把我也帶到加拿大去。」

莊淑惠笑著拍拍孫凝的手,道︰

「加拿大太多的白雪,會把人的豪情壯志急凍冷凝掉,並不適合你。」

「然則,就適合你?」

莊淑惠點點頭。道;

「孫凝,我比你出道早,十六歲就出的身,如今提前退休,並沒有對不起社會與自己了。女人苦戰江湖三十年,退下來是天公地道的。你還未到時候。」

「列基富怎麼說?」

「一條老牛自動退下來不再吃他的飼料,是省掉他動手把我送進屠房去,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列基富如此的無情?」

「無情商賈遍地皆是。孫凝,我不是說過,總有一天會把我和列基富的故事告訴你的?現在是時候了。這是我的

一個窩囊故事,在我年青時,跟你的感受與經歷一模一樣,曾離開列基富公司往外頭闖。」

「當時他怎麼反應?也對付你?」

「他給我寫了一封信,信內把我痛罵一頓,信末的—句話觸目驚心,他寫道︰‘我將竭心盡力令你在外頭世界不好過,直至你回到我身邊來繼續提供服務為止。」

孫凝失聲叫喊︰

「天!」

「不信有這回事嗎?」莊淑惠問,「我這最近忙于收拾行裝,放在手提行李內的各式貴重物品與文件中,就有那封信。這封信記錄的是一個世紀末的商場縮影,成功人士有種順我者生,逆我者亡的心態,比比皆然,何足怪哉?問題是被考驗的自己是否真有能力出類拔萃,殺出重圍。孫凝,你是個成功的例子,我則相反。當年,我受不了列基富在市場上給我布置好的種種壓力,靜悄悄地跑回他的身邊干活。創業真不是簡單的一回事。」

能不唏噓!

孫凝微低著頭,她滿眼是淚。

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不能怪列基富,只能罪己,誰抵擋不了江湖風險,只為本身能量智慧修養之不足,別無其他。這些年,孫凝奮勇建立自己,贏了漂亮的一仗,到今日,要為感情上的失意而放棄一切,值得嗎?

「孫凝,」莊淑惠說,「所以,我不同你,曾在斗獸場中決戰落敗的人,只能安分守己,甚而忍氣吞聲,在工作崗位卜熬過這幾十年。好好的退下來已是不幸中之大豐了。孫凝,你是勇者,是斗士,必須奮力拼搏下去,千萬別半途而廢。」

孫凝勉強地點頭。

莊淑惠臨別贈言,深感著孫凝的心。

世紀末的女人無疑是可憐的,抵擋不了市場壓力,即被淘汰︰贏得了事業成就,一樣有感情創傷。手上能維持其中一種成就,已是萬幸。

筆而,當葉柔美跟她見了一面,把那封撿得的信交給孫凝之後,她便得出了結果。葉柔美問︰

「孫凝,你能應付得來嗎?」

孫凝只想了兒秒鐘,就答︰

「只要集中精神應付,還是游刃有余,勝券在握的,放心!」

葉柔美點點頭,表示贊同,道︰

「只要我們不願意倒下去,就能站起來。」

始終是這條道理。

孫凝趕緊告訴自己,不能倒卜來,必須繼續站穩下去。

于是,她趕緊上番禺明查暗訪,得悉真相。她便不動聲息,再回港來,在莊淑惠打算啟程赴多倫多之前,跑上她的住所,把這個必須站穩、不能倒下去的意願及計劃告沂對方。

莊淑惠聆听了整件事的經過之後,說︰

「你這番決心是最令我安慰的。你擁有我至誠的祝福!」

「只有祝福並不足夠。你必須助我一臂之力,淑惠,時間無多,要按著計劃實行,我要有一個可信任的幫手。此人論才論德論關系,都非你莫屬。求你代表我到北京走一趟。西北部十一個電視台的聯席會議這個周末在京舉行,以你的本事.必能完成任務。」

「最棒的是我有大把時間,是不是?」莊淑惠笑。

「對,你封刀歸隱之前行行好,對你晚年有好處。」

「這句話最能打動我的心,若果你說要我為正義而兩肋插刀,到今日,我未必肯了。」

二人哈哈大笑。

莊淑惠緊緊地握著孫凝的手,凝望著她良久,很認真地說︰

「孫凝,請記著我的一句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年頭,最淒涼的是,為正義而戰,付出了代價卻被公認為大傻瓜。」

孫凝呆住了。

莊淑惠再拍拍孫凝的手,道︰

「只要你考慮清楚,我一定幫你。」

孫凝為此而輾轉反側了幾夜。

怎好算了?

莊淑惠的說話箅不算是—言驚醒夢中人呢?

自己不是完全沒有選擇的余地的,只要明早起來,拿著香早源掉在葉柔美家巾的信件,放到香早儒,或甚至是香任哲平跟前去,她就有相當的討價還價力量了。

抓住了香家的把柄,知悉了香家的陰謀,可以粉碎他們的計劃而不動手,凡此種種都是示威的行動,也同時是降服的表現。香任哲平和孫凝之間必可借此事件而冰釋前嫌,甚而從此惺惺相惜,彼此敬重。

若解了這重與香任哲平的積怨,香早儒就可以垂于而得了。

孫凝以不同的層面利角度令香任哲平得償心願。這豐功偉績,與方佩瑜的汗馬功勞,應是無分伯仲。半斤八兩。

從此伴在香家首腦的兩員女將,可真各有千秋,各領風騷了。

權位還不是孫凝所最看重的,她的至愛是香早儒。

一念到她會跟香早儒重新走在一起,渾身的空虛都好像剎那間被填得飽滿。

這種好到至高無上的感覺已遠離好一段日子了,在深夜靜悄悄地跑回來滋擾,實在令人難受。必須把這些好感覺抓回來和盡快兌現,不能只是幻象,只是空想。

孫凝不安地在床上輾轉,再如此這般的思念香早儒下去,一定會瘋掉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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