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茹?」
「對。她知道嗎?」香任哲平重復。
香早業想丁一想,這樣答︰
「有關這單與哈爾濱商場以及雅頓合作的生意,我沒有向她透露。」
這就是說,生意的關系沒有對岑春茹明言,可不表示其他情況對方就全然在夢中,不知不曉。
當然香任哲平有此一問,自有其道理在。
一旦受了方佩瑜的好處,香家和她之間就掛上鉤子。
香任哲平怎麼會不清楚這個道理?
香早業繼續補充︰
「至於其他,我想,或者應該讓你有個心理準備,才再面對現實,包括向春茹的正式交代。」
香任哲平點頭。對兒子的這番話是受落的,最低限度證明他對自己的坦白和尊重。
「如果我的反應不如你的理想,你怎麼辦?」香任哲平還是向兒子緊迫一步。
單是言語上的尊重,顯然未是她最大的滿足,她要測試自己的權力範圍。
「你是說我會仿效早儒抑或早源。是這個意思嗎?」
香任哲平說︰
「這證明你考慮過這個問題。」
「對。可是,媽,老三與老四現今的態度都不能作準,作為指標。」
「為什麼?」
「因為有可能虛則實之,實則虛之。」
「你講得具體一點。」
「老三可能浪子回頭,對你對香家更有可能是欲迎還拒。至於老四,他今日的隱伏,可能等於部署,謀定而後動,怨我直率地說,你不一定全勝,孫凝亦不一定全軍盡沒。」
香任哲平的臉色大變,有著極大駭異。駭異於香早業分析的內容,無疑是一言驚醒夢中人。
包駭異的是香早業為何能有這番理解,深刻獨到而且超月兌。
這不是香家二公子平常的表現。
香任哲平忽然的覺得,她需要對這個兒子另眼相看,重新估計。
於是香任哲平的興趣來了,她站起來,緩步在房內走了兩圈,坐到沙發上去,然後用手拍拍身旁的座位,示意兒子就近她坐下。
這才把腳蹺起,和顏悅色的說︰
「告訴我,你有把握過關嗎?」
「過哪一關?過你的一關還是過春茹的一關?」
這回話就很有意思了。
肯承認香任哲平的一關要闖過去,等於給她很大的面子,那不會令她不高興了。
「都是兩難,對不對?」香任哲平說。
「過得了你的一關,春茹的一關並不怎麼樣。」
「哦!你這麼有把握。」
「不只是我一個人的預測與計算。」
「還有方佩瑜?」
「對。她想求見你。」
「好,我也想見她。」
這樣就說好了。
方佩瑜聞訊大喜,一把抱住了香早業的腰,昂著頭道︰
「你母親的反應告訴我,已經成功了百分之五十。」
她的觸覺無疑是敏銳的。
如果香任哲平知曉了方佩瑜的實際身分及早業的關系,而沒有拒絕與她見面,這就表示她準備接納方佩瑜。
因為香任哲平是可以用劃清界線的態度處理此事的。
無論如何,接見兒子的情婦,在香任哲平的心目中,有絕對的理由視此為一項罪行,最低限度是沒有給予媳婦足夠支持的表示。
於是方佩瑜是滿懷信心地跟香任哲平在山頂餐廳內見面的。
香任哲平坐下來不久,就說︰
「原本要請你到辦公室去見面,但在那種氣氛之下,只談生意,也未必合我們的心意。請你到家中去呢,在現階段還未認真合適。」
「這兒甚好,只要能被接見,我已很開心。」
方佩瑜不錯是神采飛揚,但她表現得更積極的是謙恭,以及絕對高級的奉承。
「那就好。早業把你介紹的這筆大生意告訴我,能有這種機會,搭通了中國百貨連鎖店的貨品內銷與外銷渠道,是求之不得的事。可是,方小姐,你有本事運籌帷幄,指揮若定。錢應該賺到你的口袋里才是。」
「是賺到我的口袋里的。」方佩瑜淡定地答。
「你跟早業怎樣說合作的條件與利潤的分配?」
「很簡單的一條常識,他的是我的,我的也是他的。」
方佩瑜一開場,就如此揮軍直入,毫不造作,微微地令香任哲平吃了一驚。
她心想,眼前的這個女子,對香早業如此的義無返顧。
有諸內而形諸外,既是打開天窗說亮話,香任哲平便說︰
「你對小兒太錯愛吧,是不是有需要旨在必得?」
「伯母,得與失,其權在你。」
「我?」
「對。」
「有我的份兒嗎?」
「太有了。」
方佩瑜回一回氣,繼續說;
「早業不會為我而放棄你及香家,這是肯定的。」
「何以這麼低估自己,放在眼前的有個叫葉柔美的女人,她的條件比你差得太多了。」
「不是妄自菲薄,而是不宜把早業的個性錯誤估計。你知我知,他是個浪漫不起的人,此其一。他的進取是循序漸進式的,不是白手興家的材料;最大的理想與目標,是青出于藍,早業從沒有另起爐灶的志氣,此其二。在談第三點之前,我得補充一句,香早源若有另起爐灶,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準備,他的謀略與計算,不可忽視,實則比早業還要行。」
香任哲平至此,明白為什麼香早業跟自己的對話,都變得比以前醒目了。
無非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忽然的,香任哲平生了一種兒子找對了對象的感覺。
這個意念一閃而過,她不覺吃驚。才不過幾句話,這姓方的年輕姑娘就買了她的心?太犀利了吧!
「你說,還有第三點呢?」香任哲平重新集中精神听下去。
「香早業是有潛質的一個人,但潛質要被發掘、被提升、被栽培,否則就會被埋沒。換言之,香早業需要有人拉著他的手一齊飛升,他自己連獨個兒獨立一陣子都會覺得厭煩而放棄。」
「方小姐,從沒有人像你那般了解早業,差點包括我在內。」
「不,你是知道的,只不過沒有眼前的需要,要你好好的把早業分析吧了。」方佩瑜說,「所以,話說回來,要培訓早業,必先要你的認同。」
這頂大帽子戴得香任哲平最舒服。
不論是孫凝抑或葉柔美都沒有這個重要的意識。
至于大媳婦胡小琦是異種,她只是香任哲平破壞長子生活與成就的一只棋子,對她有不同的處理手法。至于香早業的妻岑春茹,她的態度比起方佩瑜來,更差一截了。
岑家與方家都可以說是香江豪門,岑春茹當初也是得到了香任哲平的認可,才踏進香家的,但岑春茹在往後的日子卻沒有對這份認可作積極的回應。
在過了一段時期之後,香任哲平其實提點過香早業,說,
「二嫂因沒有商場經驗,她連本城富豪也分若干等級這回事也弄不清楚,你有便呢,告訴她一聲,不要隨便答應出席一些並不需要應酬的場合,以免貶低了身分。」
表面上這番話只是針對岑春茹的社交活動,對她答允當什麼慈善活動的主席與顧問之類提出意見,骨子里其實是要她覺醒岑家跟香家比,仍有一段距離,示意岑春茹在高攀香早業。換言之,不知感恩,不明圖報,或直接地說,不懂對香任哲平遷就與逢迎,是不智的。
可惜,香早業有意無意地沒有轉告其妻,更沒有心機去分析母親的用意。
這比起方佩瑜肯自動自覺的向香任哲平的權威致敬,是有重大分別的。
香任哲平對方佩瑜說︰
「我認可的話,香早業會答應你向岑春茹提出離婚嗎?」
「我說過了,早業要有人捉著他的手,才能一齊起飛。
而且,早業看岑春茹被孤立了,他會下定決心把這件事辦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