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自然地,香早業、香早儒與方佩瑜都坐頭等艙。
也不知是巧合抑或安排,香早業跟方佩瑜並排而坐。
方佩瑜很客氣地對香早儒說︰
「香先生,你們兄弟倆要坐在一起談些公事嗎?我可以跟你調個位置。」
香早儒倒沒有怎麼樣,笑說︰
「不用了,我們在家里整天見面,有點膩了。」
其實香早儒不要跟香早業同坐是別有一番用意的。
航機起飛後,香早業悄悄握住了方佩瑜的手,問︰
「為什麼要我拱位讓賢?是不是你對我那老四特別有好感?」
方佩瑜把手抽離,說︰
「神經病!你這人真是座古老石山,一點人際關系也不懂,難怪在香家不及老四得寵。我跟令弟是初次見面,當然要給他留個好印象了。」
說罷白了他一眼。
這一眼嫵媚銷魂得令人心里發軟。
香早業委實是三魂七魄都給懾住了,從骨子里舒服出來,通體像過了一層電。
這種感覺太好了,從來未曾試過。
岑春茹跟他的婚姻雖不至于是父母之命與媒妁之言,卻是家里頭的一份政治式安排。婚前的交往,只不過是例行形式,毫無刺激可言。
至于婚後,怎麼說呢,男人跟任何一個不難看的女人單獨在一個不受干擾的環境之下,總是會發生那回事的。
怎麼及得上兩情眷戀?
香早業實實在在是開心透了。
就是眼前這個如花似玉,才華相貌都一流的女人,已是死心塌地地跟他相依相戀。
之所以能有這種福分,一為天緣巧合,注定是他香家老二的運氣好。
二為他後天的決斷得宜。
當香早業在一個偶然的宴會場合見到了方佩瑜之後,驚為天人。
那是一個大型的慈善餐舞會,由港督任主禮嘉賓,還老遠從美國請來老牌歌後柏蒂佩斯,于是餐券就高昂至一萬元一張,都是城內的大富豪或極具規模的機構整席地買下來做應酬節目的多。
從來都是做酒容易請酒難,出得起錢去承包一桌,還要顧慮到能否邀請到登樣的客人。如果自己的一桌子客人身分不過爾爾,而旁桌的卻是政商界內栩栩生輝的明星,那自家的身分就因此而給比下去了。
就是為了本城經常有這種宴會,那些富貴中人需要找有頭有面的配角,同時趁機籠絡一些能在有起事故來,行個方便的權勢中人,于是立法行政市政局的議員,以及政府里頭的司級官員、署長等年中的酬酢就忙壞了。
當晚香家是一席的主人,本來香早業不大喜歡這等應酬,但事有湊巧,老大另有重要宴會要代表香家出席,老三陪香任哲平赴宴去了,老四又在海外公干,連香早業的妻岑春茹都因為娘家有親戚自美國來訪,只剩下香早業,他自然非支撐大局不可,于是只好單刀赴會當男主人去。
宴會上說不盡的衣香鬢影,觥籌交錯。那舞會之前的雞尾酒會中,人們忽然的眼前一亮,尤其是男人,側目爭看剛走進來的一位漂亮至炫目的高貴女士,她就是方佩瑜。
香早業還記得方佩瑜一身深藍色的打扮,胸上別個相當精巧雅致的古董胸針,臉上施了脂粉,卻非濃妝,很恰到好處,樣子因而玲瓏清麗,舉止更具秀慧氣質,那一派的高貴,好像要叫走到她跟前去打招呼的男士,最好稱頌一聲︰「女皇陛下I」
太令香早業神為之奪了。
他當然不只是場中唯一一個驚艷的男人。
其余跟方佩瑜有交情的,都一窩蜂地擁上前去,跟她款款而談,時而細語,時而歡笑。這女子是真的一下子就已明目張膽地把全場的風頭攬到自己身上去。
一整晚,在方佩瑜的周圍都洋溢著奉承和熱鬧的氣氛,就是她空下來了,也還不住有各式男士跑到她跟前來,與她握手暢談,或是邀請她共舞。
舞池內,當方佩瑜翩然起舞時,就像一股小旋風,吹散了其他女人的魅力,讓眾人的目光無法不被她吸引著似。
不消說,甚多男士都忍不住拍拍那幸運的舞伴肩膊,示意他別獨佔名花,讓他們有機會分享這晚最高程度的歡樂。
方佩瑜從一個男人的手上轉到另外一個男人的手上,轉呀轉的,只見她的笑容燦爛到似足初升的太陽。
香早業一整晚就坐在自己的席上,利用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空隙,去偷窺這位十足下凡的仙子,盼自己搖身一變而成那被賞識而共結連理的董永。
美麗熱鬧璀璨的時光總要過去,餐舞會告終了,各人都盡興而散。
雲集在大酒店門口的一堆貴人,都一雙一對地分別坐上自己的轎車。
奇怪,竟沒有人注意到剛才在場會內閃爍得人眼花繚亂的一顆星星,正焦急地獨個兒站在酒店門口等車。
她,無伴。人們雙雙對對地自顧自離去,包括那些曾與她細談、共舞、歡笑的男士們。在寒星閃動、缺月斜照、夜風凜冽的情景之下,如此一個女子,獨自站在街頭,孤寂、煩躁地在等車。
驀然回首,方佩瑜看到了正在對著她微笑的香早業。無疑,他是個有風度、有內涵,且好看的男人,尤其在美麗的月色之下。
世紀末的童話內,不只是王子看公主,也會倒過來,由女的看中了男的。
就在電光火石之間,方佩瑜的焦慮好像煙消雲散,尤其是對方走過來,彬彬有禮地說;
「車子還未到?」’
香早業決定開腔問這句話,決定了起碼兩個人的命運。
一個是他自己,另一個是方佩瑜。他的這個抉擇,直到目前回想起來,仍認為是對的。
因為方佩瑜當時情真意切地嘟一嘟嘴答︰
「司機不知往哪兒跑了,我身邊沒帶手提電話。」
「到我車子上去搖蚌電話問問吧。」
香早業的建議被接納了。
當方佩瑜掛斷了線後,就嘆口氣︰
「他留了口訊在家,忽然的拉肚子,無法控制,因而不能來接我。」
「世界上無法控制的事真多,能讓我送你回家去嗎?’,
「我還以為你要叫我打完電話就下車了。」兩人都笑了起來。
這麼一笑就把氣氛都攪好了,二人在汽車內開始款款而談。
在跟方佩瑜道晚安之前,香早業心里就已經下了一個決定。
他要對身旁這個女人窮追不舍。
幾難得有一片雲彩,投射在自己心窩內,不能讓它無聲無息地就這樣飄溜過去。
他自信十足,不是因為他是有條件的俗世佳公子。
而是因為剛才,他親眼目睹了方佩瑜的一切。
一個如此優秀的女人,獲得了那萬人爭相巴結膜拜的場面,原來也是一瞬即逝。當熱鬧過去後,誰不是攜丁那另一半的手回到自己的窩里去?
只有她在殘月之下,去承受那一份驟然而來,卻揮之不去的清冷。
再漂亮的女人,孤軍作戰,還是如此地不顯矜貴。
否則,剛才方佩瑜不會一回頭,看到了香早業那眼神,有點似在沙漠上回首瞥見了綠洲,也似茫茫大海之中撿到一塊浮木。
是的,那眼神沂說了一切。而這一切,出賣了它的女主人。
這一夜香早業暗自歡喜,翌日他即開始行動。
一切都如此順利,水到渠成。
方佩瑜已跟他走在一起了。
唯其環境的故障與身分的尷尬,令他們絕不能明目張膽地在人前展露幸福,就更相對地令他們偷情時的刺激倍增,一段日子下來,已經成了難舍難分。
方佩瑜至大的轉變是,每次她回首顧盼,總會有個人在她身旁。那感覺實實在在太好了。
她依然于大太陽下,于各式場合之中,是眾人簇擁的對象,但當人們如潮般來,如潮般退後,她不再孤零零了,她同行有伴,共枕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