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若仍有別的節目,我可以叫街車回家去,最不喜歡這樣子兜來兜去。」
樂秋心立即答︰
「伯母一定是累了,嘉成,你們回家去吧,我叫計程車載我回去也可以。反正明天一早要上班,大家早點兒休息吧!」
樂秋心聲音平和,態度從容,看在英嘉成眼里,很放心,于是他點了點頭,隨便應了一句︰
「這也好!」
罷好在這時有輛計程車駛來,樂秋心截停了,跟英母打過招呼,揚手說罷再見,就一躍上了車,比英嘉成更早就絕塵而去。
在計程車內的樂秋心,微微蜷縮著,她實在難過,下意識地借這麼一個動作,去保護自己。
有一個很要不得的觀念,突然鑽進她的心。
世界上最能保護自己的人還是自己。
不會有別個。
連英嘉成也不例外。
她突然的心灰,突然的意冷。
就為了英嘉成遷就她的母親一點點而已?自己真的如此敏感,小器、量淺嗎?
不,不,不。
樂秋心蠕動著身體,在計程車的後座上,發出了似是申吟的微弱嘆息聲。
她不能忍受自己與英嘉成的關系與感情蒙上些微的污點與瑕疵。
尤其不應為一個英嘉成和她都應該共同尊敬的人。
回到家里,睡在床上,樂秋心開始輾轉反側。
唯一能做的不是努力數綿羊,而是不住版訴自己,那女人是英嘉成的母親,自己未來的家姑。且,最主要的一點是,英嘉成對母親的愛,決不同于對自己的。
不要這麼愚蠢,去比較兩種性質根本完全不同的感情。
必須朝這個方向拼命想、拼命說服自己,才能入睡。
請記得,自己是明天還要上班的職業女性。
可惜越緊張入睡,越是眼光光,望著天花板。這令樂秋心心情煩躁,她甚而無端端的,突然的拿起了一個枕頭,就扔出去。
旨在發泄。
然,暗黑之中,竟有人輕呼。
樂秋心嚇一大跳,坐直了身子嚷︰
「誰?」
「唧唧唧,怎麼小姐要發這麼大的脾氣?」
英嘉成走進來,扭亮了床頭燈。
樂秋心看見了眼前人,忽然的想哭又想笑。
她自知表情滑稽,故而當英嘉成伸手擰她的臉孔時,她干脆埋首在對方的胸膛上。
「你怎麼要這樣嚇唬我?」樂秋心嗔道。
「我嚇唬你?這話有欠公平吧,我一推門,一個枕頭飛過來,我沒嚇得怪叫,算我定力足夠。」
「人家根本不知道你會來,不是已陪你的母親大人回家去了嗎?」
「回了家,可以再出來嘛!」
「這麼晚,為甚麼呢?」
「不晚,我省起來,你還沒吃甜品,看,我給你買來了什麼?」英嘉成揚揚手中的紙袋,說︰「這是你喜歡吃的芝麻煎堆,補償你剛才的損失,好不好?」
太好了,樂秋心在心內狂叫,表面上,她鼓著腮,望住英嘉成發呆。
「秋心!」英嘉成喊了她一聲。「我愛你。」「我知道。」「不要不開心,你答應嗎?」「我沒有不開心。」「真的沒有?」「現在沒有。」「那就好!答應我,以後都不會不開心。」樂秋心點點頭,從頭到腳像掠過一股暖流,舒服得難以形容。
這算不算失而復得呢?滿以為這一夜就要孤衾冷枕的過,又認定了英嘉成沒把自己放在心里最緊要的位置上。結果呢,全部都是自己多疑、善妒、過分敏感。
英嘉成再靜悄悄的模來,手里提的是那包自己歡喜的甜品,那情懷、那意境、那氣氛……
樂秋心忍不住笑了起來。
英嘉成問︰
「你笑甚麼?」「笑你!」「笑我?」「嗯!忽然之間覺得你像個女人。」「好不奇怪?」英嘉成揚揚眉,一派英氣,樂秋心何出此言?
她解釋說︰
「從前李後主有位小情人,就是日後納為正室的小周後,曾經為想念後主,不顧宮禁森嚴,偷偷到訪,夜涼如水,路濕霜重,更怕驚醒旁人,于是赤了足,手提金縷鞋,會情郎去。剛才你提著甜點心的包包,模進來的樣子,教人想起這千古傳誦的風流浪漫的愛情故事。」
英嘉成是念洋書出身的,並不認識這些中國典故。他閑來閱讀的書都是英文偵探間諜小說,或是有關時事財經的雜志,故此對這新鮮故事,感到陌生而有趣。
他捧起了樂秋心的臉︰
「男女有別。我是李後主,你才是小周後。故事最終的結局是把那小周後明媒正娶過來,是不是?」
樂秋心應得非常爽快,說︰
「是。」
「那正是我的意思。」
英嘉成說罷,一把將樂秋心擁在懷內,狠狠地吻她。差不多吻得樂秋心的嘴唇發痛,整個人幾乎窒息。
是柔情。也是激情。
心靈上小小波折後的再度契合與融和,是更完美、更無縫隙紙漏、更上一層樓的。
樂秋心睜開了眼楮,看著英嘉成那張俊朗英偉的臉,她伸手掃撫著他挺拔的鼻子,直至嘴唇。
「秋心,讓我先告訴你一件千真萬確的事。」英嘉成吻著對方的縴縴玉指︰「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有能力叫我愛你少一點點。」
樂秋心再度閉上眼楮,夢囈般說︰「這是冗長而復雜至極的句子,我回應的比較簡單,只有3個字。」
他的說話,不論復雜與簡單,都如此美麗、如此教人心醉。
英嘉成將要娶樂秋心為妻的消息,很快就在富恆企業傳開來。
當事人雖然沒有證實傳言的真偽,但,單看每日都神采飛揚、顧盼生輝的樂秋心,就差不多可以肯定答案。
馮逸紅尤其落力以各種形式去落實這件喜事。
做秘書,最要緊是對直系上司有歸屬感,沒有了榮辱與共的心態,工作不會起勁。
這天,午膳時間,馮逸紅在富恆大廈附近的購物商場。踫見了另外兩三位富恆董事的秘書,其中一位叫蔣秀娟的,跟馮逸紅最熟絡,說︰
「嘩!抱得滿手都是禮物,小紅,你辦嫁妝了?」
「見你的大頭鬼,你都不看清楚我買的是甚麼東西?」
幾個女孩子于是吱吱喳喳、熱熱鬧鬧地檢視著那大包小包的禮物。
「天!」蔣秀娟失聲地叫︰「小紅,你這叫做未學行先學走,買這麼多兒童禮物干甚麼?」
「不是我買的,是替樂小姐買的。」小紅得意地略昂起頭,清清楚楚的說。
「樂小姐要扮聖誕老人?連兒童節都不是時候呢,為甚麼上倉似的買這麼多孩子們的玩具?」
「她送人的。」
小紅說了這句話,見身旁的幾位同事一時沒有接腔,又立即補充說︰「送給英先生的一雙兒女。」「嗯!」蔣秀娟說︰「這年頭,要當後娘還真不容易。」「以樂小姐的心腸,她定會成功。」小紅充滿信心,「那個娶到她為妻,是福份。」「我說呀,小紅,那個人請到你做秘書才是福份呢!」樂秋心這個秘書的忠耿與周到真是沒話好說。秋心這天忙個不亦樂乎,因是集團的中期派息日,故而要兼顧的事務特別多。明天一早,約好了英嘉成,第一次跟他的一雙兒女銘剛與銘怡見面,當然非備辦禮物不可。又因著時間緊迫,非到八九點也不能下班,怎麼還能沖去百貨店搜購兒童恩物呢?幸好有小紅這好幫手。事實上,這些日子下班後的時光,樂秋心是甚麼都提不起勁做,只一心一意的去享受愛情之旅。在這個神奇美麗艷情陶醉的途程上,樂秋心怕是天掉下來也當被蓋,只要蓋著的人是英嘉成與自己,那就可以了。這天晚上,樂秋心跟英嘉成在公寓的露台上緊緊拖著手,賞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