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羽集中火力找內地公司,把它們引向香港的集資市場,他漠視企業本身的生產盈利能力,只運用他的財技拼命催谷股份,任何一只百樂包銷的上市股票,短期內都能炒得比上市價高出不知多少倍。于是企業上市的生意幾乎被他一手壟斷。
至于尤婕,她一門心思放在香港之外的亞太地區投資項目上。
她縱橫亞太財經領域,往往得心應手,時來運到。
尤婕最近得到了內幕消息,知道印尼政壇上相當有影響的一個幕僚蘇爾哈的全資機構才富企業,需要一筆巨額組合貸款,才富企業之盈利前景光明,蘇爾哈所提出的貸款利息也是冠絕全球。
為此,誰不對才富企業的這項組合貸款包銷權垂涎欲滴?擊敗對手的唯一辦法就是直接感動和說服蘇爾哈。
然而,能引起蘇爾哈興趣的東西太少了,因為太陽下的事物,幾乎沒有什麼是蘇爾哈買不起的。
尤婕以香港負盛名的金融投資機構百樂集團副主席的身份,把歡宴設在印尼的六星級酒店一個總統套房之內,嘉賓只有蘇爾哈一人。
女主人打扮得高貴有如女王,她身穿一襲深黑色、沒有款式、全靠線條襯托的仙奴晚裝,肩上別了一只黃金鑽石和白鑽璧瓖而成的蝴蝶形胸針。尤婕招呼蘇爾哈坐下來寒暄一番,才踏入正題,她一邊草略地介紹百樂集團,一邊囑咐侍役端上紅酒。
蘇爾哈一呷,那口酒醇香芬芳,不禁問侍役︰
「哪一年的紅酒?」
「先生,是很有意義的一年,你看。」
侍役禮貌作答。
「這一年的紅酒特別好,也許是中外豪杰都在這年出生之故,」尤婕道,「另有一箱,刻上了你的名字及出生年份,也就是酒的年份,是一份不成敬意的見面禮。」
「這份見面禮跟女主人一樣,相當的別致,太好了。」
蘇爾哈幾乎天天都會遇上一些要巴結他以拿到好處的人,但手段有高有低,像尤婕這麼一出手就如此大方漂亮高貴瀟灑的,真是少見。
一箱貴價紅酒價錢縱使高達十萬美元,對蘇爾哈來說,都只是小小禮物,它之所以能打動蘇爾哈的心,不在乎價錢,而在乎細膩的心思。
蘇爾哈知道尤婕這個女人很了不起。
這次晚宴雙方都沒有失望。
38、陰雲密布
當尤婕赴過了蘇爾哈的約會,從印尼回到香港去時,她真是志得意滿的。正如她向程羽報道說︰
「印尼有很多個金礦,我已成功地開采了一個。蘇爾哈的才富企業貸款的利息比天還高,我們向任何一家財務公司借了錢,左手交右手,轉給才富企業,就已經平平安安地得到一個非常可觀的利潤了。」
程羽听了,沉思一會兒,然後說︰
「我們拿到了才富企業的巨額貸款包銷權,既然才富企業利潤豐厚,我們這個總包銷根本不必分銷出去,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干脆由我們承擔全部貸款。尤婕,你要探听出印尼盾在短期內會不會貶值,美國卡爾金融集團的頭頭約翰偉諾已答應我以極低的利息,給我撥一筆美元貸款,如此一來,我們的利息差額就賺得更多。如果印尼盾堅挺的話,我們還可以在貸款期貨上下手,賺取雙重盈利。」
「你信得過我能探听出消息?」
「我信得過你的手段和眼光。」程羽輕輕地吻在尤婕的鼻尖上,「尤婕,你真是魅力四射。」
尤婕抬起頭瞟了程羽一眼,她明白自己對這個男人的感情。
既不是一見傾心,緣訂三生的愛戀,也不算是惺惺相惜,加上互相扶持的敬慕。只不過茫茫人海之中,總要找一個不必再過問自己過去的男子,手上有著此生花不完的資產,陪著終老。這份需要叫尤婕對程羽產生了濃重的依賴,多年來江湖行險,她是有點既疲倦又恐懼了。她需要一條可以安全著陸的船。
尤婕所得到的金融資料和信息,讓程羽大著膽子向歐美財團借貸美金,大手買進印尼盾,轉借出去。
當程羽和尤婕正準備張開雙臂迎迓又一次的商場勝仗時,意外發生了。
在炎炎的夏日,正當整個亞洲都沐浴在燦爛的陽光之中,顯得明亮而光猛之際,金融界內的氣氛卻局促翳悶,分明是在醞釀狂風暴雨。外匯市場陰雲密布,各地的貨幣都在一天天下調,印尼盾也難以逃避貶值的厄運。
尤婕整個星期處于極度緊張的狀態,程羽把高于百樂集團資產兩倍的錢,重押在印尼盾上。百樂向外借貸的還款期已近在眉睫,她從才富企業討來的本息,跟美元欠款還有一大段距離。
「印尼盾天天跌價,我們怎樣算了?」尤婕問。
「山窮水盡之際,」程羽攤攤手,「只望有柳暗花明出現。
目前作兩種嘗試吧,其一是趕快沽出我們控制的港股,套取現金;其二只有再行借貸。」
「誰肯借?」
「寶隆集團財雄勢大,他們的董事長李善舫是你父親生前的好友,你嘗試向他下手吧!」
尤婕急急致電李善舫的辦公室,要求約見。
李善舫的秘書周太回答說︰
「李先生不在香港,他到上海公干去了。」
39、往日情懷
和李善舫一起到上海來的還有以雇員身份隨著寶隆的隊伍而來的樊浩梅。很多時,她的客戶到外地出差,也會約她同行,以便提供單獨的按摩服務。
在外頭漂泊了三十多年沒有回到故鄉來的樊浩梅,對這次上海之行特別的興奮和感慨。除了一些刻意地保存著舊日風味的建築物之外,與其說現在的上海是舊日的上海,倒不如說它的外貌更像今日的香港,尤其是浦東,可以媲美任何一個海外的大埠。十年人事幾番新。樊浩梅心底的感慨與興奮都已沖出了個人和家庭的範疇,正為社會和國家的前景發出由衷的歡呼。
這天,樊浩梅接到了李善舫的通知,與他一起吃晚飯。上了車,李善舫就興致勃勃地說︰
「阿梅,我們到哪兒去吃頓地道的上海晚飯?」
「我?」樊浩梅有點不知所措,「這幾天我到熟悉的各區逛了一圈,全都變得陌生了。」她指著剛經過的一個路口,「從前在這街口轉進去,有幾條小巷,就有兩三家老店,燒的小菜好吃極了,可是呀,現今連小巷都沒有了,幾條小巷連成一條街,蓋了高高的商廈來呢!」
李善舫凝視著指手劃腳、神情興奮的樊浩梅,發現她已有皺紋的臉龐上竟浮現著一份童真。他心想,眼前的這個女人原來有一份難以抗拒的魅力,就是往往能輕而易舉、順理成章地把人帶進時光隧道,重拾年輕的情懷,重臨舊時的情景。
結果,司機把他們帶到一家上海菜的小陛子。不約而同地,兩個人都呼嚕呼嚕灌上了三大碗酸辣湯。
「這湯真是地道的,那味兒比香港的就不一樣。」
「嗯,」樊浩梅回應,「我在香港挺少上館子,要吃上海菜,都是自己動手,家寶就能燒比這更棒的酸辣湯。」
「是不是名師門下出高徒?」
「多謝夸贊,」樊浩梅笑道,「將來有機會,我們母子倆上場為你燒一頓好吃的。」
「一言為定,回去就作這樣的安排。你打算在上海逗留多少天?」
「你呢?」樊浩梅反問。
「偷得浮生半日閑對我是最大的獎勵,明天就回去。」
「我也跟你一樣,明天就回去吧!」
「你難得回來一轉,就多留幾天,到處走走。我是身不由己,香港的業務還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