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體貼,心思也不細密,一般女人所需求的條件或小說中男主角的標準,他好像都不夠格。」
但他卻有種吸引她的特質。是什麼特質,她又說不上來,好像打從一認識他開始,她就不由自主地惦記著他,倒又不是什麼特殊的事要她記得他,只仿佛他這人對她很重要似的,她非記著他不可。
但她不敢老實告訴妹妹這些,或者也因為她不太能將她的想法用言語明確地表達出來。她反問蒲雨毓︰
「你覺得呢?哪一個好?」
蒲雨就也抓了個抱枕枕著,笑道︰「當然是譚洛胥。」
「為什麼?」蒲雨苑微。
「年輕、長得好看、有個令人尊重的職業、有錢、會笑、會玩……」蒲雨毓每講一個理由,就扳下一只手指,十個指頭都快用光了。她下了結論︰「所以,還有什麼好挑剔的?」
照蒲雨毓的角度看,譚洛胥又好像是頗為完美的了。不過其實,若要真的愛上一個人,也不必因為他的完美吧?蒲雨苑不語了。
蒲雨毓鼓吹似地用手肘踫踫姊姊︰「怎樣?主動打電話給他吧?」
主動?!她以驚嚇的面容看著妹妹。她這輩子從來還沒做過這樣的事!
蒲雨毓發出一聲受不了的低吟︰「一個電話而已,不會死的!」
她還是死命搖頭。
「你以後要是變成孤獨老人,別怪我當年沒教你。」蒲雨毓把抱枕往姊姊身上一砸,跳下沙發繼續整理她的行李,然後快快樂樂地跟朋友去渡她的假了。
而她呢?尚未變成孤獨老人,不過現在她是個孤獨的女人。為了讓自己的周末不至于太慘,她跑去租了幾卷錄影帶,又去超市提了兩大袋的吃食,想著至少有電視陪她,她不會太無聊。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差不多到了晚上九點,她家居然停電了!
一陣錯愕,她只能呆在一片漆黑的電視機前……不,整個屋子都是黑黑的,好不容易才眼楮漸漸熟悉了黑暗,模索著去找出了蠟燭點上。
偌大的屋子,只有這麼一點點燭光,窗戶透進的風吹打得燭影搖晃,一屋子影影憧憧,益加詭魅起來。蒲雨苑覺得渾身涼颼颼的,披了衣服打開窗戶向外看,整個社區都是一片黑暗,一個恐怖的狀況。
她回來窩在沙發里,抱著抱枕像抱著一個安全的支柱。燭光把她的影子打在牆上,風卻又把影子吹得支離破碎,恐懼趁機填補了縫隙,一陣寒氣滲入她的背脊。
別怕,別怕,她安慰自己,停電,電話還是通的,她可以打電話找朋友,這樣她就不是孤獨一個,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她救星似地拿起手機,沒多加思考,就撥出了一個號碼。
「唯?」譚洛胥的聲音是加大了的,他那里很吵,似乎有很多人,他听不到對方的回應,怕是自己的問題,連忙又加大音量︰「喂?哪位?」
蒲雨苑其實一接通電話就後悔了。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麼不找別人單找他,仿佛出自一種反射動作。
但騎虎難下,她沉默了半天也只得開口。「我啦。」
譚洛胥听得出是蒲雨苑的聲音,沒想到她會主動打電話給她,意外而驚喜,盡力用平常口氣問︰「有事?」
她躊躇著,該不該把她的問題告訴他。先問了個無關緊要的。「你在哪里呀?」
「我在朋友家。」譚洛胥終究還是關心她,他相信她不會無故打電話給她︰「你怎麼了?」
蒲雨苑終于願意說︰「我家……停電了。」
他笑了笑,不是小女孩,還怕停電。「你妹不在?」
她悶聲,「她跟同學去渡假了。」
「電會停多久?」他問。
「我怎麼曉得。」蒲雨苑的反應好像他問的是個可笑的問題。
「不會打電話去電力公司問?」譚洛胥反而覺得她可笑。
「怎麼問?」蒲雨苑直了眼,她從來沒做過這種事。
算了吧,別要求太多。譚洛胥認命地說︰「我幫你差別,等會再打給你。」
她听話地掛了電話,幾分鐘後他果然再打來,有氣有理地解釋給她听。「電力公司說你家附近的線路臨時故障,已經在搶修了,不過大概還要幾個小時才修得好。」
「幾個小時!」蒲雨苑喊出了聲,很是懊惱。
譚洛胥想了一下,輕聲問道︰「你會怕?」
他問得還算溫和,她的反應也和緩了許多,承認了。「唔……」
「在家等著,別亂跑。」譚洛胥只說了這句,就結束了通話。
蒲雨苑這邊卻呆楞楞的,通話都斷了,她還怔怔地拿著手機,好像沒听到他剛才說的話,又好像被他剛才的話給嚇著了,一顆心陡地又是驚喜,卻又擔心。
她心喜的是他要來陪她,她不至于一個人孤單害怕。但她擔憂的也是他要來陪她,這里停電黑漆漆的,還要跟他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譚洛胥的速度夠快,當蒲雨苑仍在擔心與開心中掙扎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她所居住的公寓。
「真夠黑的,蠟燭怎不多點幾支?」他等于是模黑進的門。
「我家就只剩兩支蠟燭嘛。」蒲雨苑說的好無辜。
譚洛胥只得進屋,慢慢適應一屋子的影影綽綽。就著茶幾上的一支蠟燭他看見沙發上沒什麼空位,因為又是被子又是抱枕的,而面對著電視機前的茶幾上堆著滿滿的吃食——
明顯告訴人家主人停電時在干什麼。
一個美妙的周末,她卻一個人過,譚洛胥當然曉得,他是造成這情況的最大原因。在蔚琪臻和蔚時琪那天審完他之後,都表明了不跟他爭蒲雨苑的態度,但他自己對她又是不明不白的,導致蒲雨苑成了最大的犧牲者,忽然都沒人要了。
這讓他對今晚的蒲雨苑不只心疼,還有一點點歉疚,也當然更打定主意要陪她了。
他自動自發地在茶幾上抓起一包洋芋片來啃。「嘩,這麼多吃的。變胖了怎麼辦?」
「反正又沒人在乎。」蒲雨苑咕噥著。
他在黑暗中看看她︰「你怎麼曉得沒人在乎?」
燈光太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聲音卻出奇地溫柔,而這樣的溫柔,不只令她大大地不習慣,還沒來由地有點慌。
她舌忝丁舌忝略略干燥的唇,改變話題︰「嗯,你要不要喝點什麼?」
譚洛胥手持著果汁罐朝她舉了舉,他在拿洋芋片的同時,早聰明地順便替自己取了罐飲料。
蒲雨苑的話題轉換于焉失敗,無謂而沒意義的話起不了作用,譚洛胥問回他所好奇的︰「你為什麼打電話給我?」
蒲雨苑盡量把語氣放得隨意︰「隨便手機按到一個號碼,就打了。」
「真的。」光听他的聲音,就知道他不相信。
「我干嘛騙你呀廠她急著辯解,太急了,反而讓人更懷疑。
譚洛胥笑了。看著她,慢慢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通常,當女人害怕的時候,最希望陪在她身的,是她最喜歡的人。」
這大概就是她剛才之所以打電話給他的理由,但她卻不想承認。「你在往自己臉上貼金呵?」
又來了,挑逗或曖昧的,一個追一個躲的游戲。但他今天並不想玩游戡,也許是累了,也許得無聊,他忽然只想問自己內心要一個最誠實的答案,到底他愛不愛她?
「我們今天不要這麼迂回來迂回去的好不好?」他驟地認真說。「我們講實話怎樣?」
他正經的語氣雨苑不由得專注了些,但她不懂他的意思︰「什麼實話?」
他琥珀似的眼眸閃了閃,「這樣吧,我先講,講完了換你。」
說什麼?蒲雨苑的心忽然明顯地跳起來,期待而緊張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她不由得感謝燈光的幽暗,這樣他才看不清她臉上豐富的表情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