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前方的權品騏早看清楚那來路不明的東西,情急之下他沖向她,大喊道︰「小心!有蛇!」
听見是蛇,再瞧見實物,凌語懷尖叫起來,「啊——」她不顧一切地急忙後退,怎料腳下竟踩空,整個人跌進交錯縱橫的濃密枝干里。
「危險!語懷!」權品騏擔心她的身子遭劃傷,不假思索地伸手抱住她,未料力道未控制適當,整個人與她一同趺進枝干里。
然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濃密的枝干後方竟是一處山崖。待權品騏驚覺時,已來不及阻止將要滑落的身子,最後他咬緊牙關,不顧一切地收緊雙臂將凌語懷用力抱著,與她一同滾下山崖。
凌語懷唯一的念頭就是緊緊依偎在他溫暖的胸膛,而一道道的傷痕因強勁的沖擊,有增無減地出現在他倆身上。
好不容易,兩人的身子停止滾動,這時,凌語懷的左小腿不幸地遭崖下突起的尖銳斷枝狠狠一劃,頓時血痕乍現。
「啊!」痛楚襲擊她的意識,還來不及反應,她的眼前便一片模糊……
「笨蛋!笨蛋!活該!」權品騏口里頻頻咒罵,雙手不曾停歇地為凌語懷包扎腿傷。瞧她全身不但傷痕累累,連腿也傷得十分嚴重,想出這林子大概很難了。
凌語懷垂著眼瞼,默默地飲著水。幸好有他在,否則她準死在這鬼竹林里。
方才落崖後她昏迷不醒,全靠權品騏背著她來到這山洞,並且為她包扎傷口,她是打從心里感激他,但他何必從她一清醒就不斷斥責她呢?
難道他不知道她此時是傷患嗎?還對她大吼大叫。
「什麼爛直覺,幸好沒斷腿,否則你下輩子就全毀在你的直覺了!」他系緊布條,濃眉緊蹙。
「夠了!若你嫌我討厭,大可不用理我,走人啊!」再也受不了他的斥喝,凌語懷反抗道。
權品騏起身,居高臨下地瞪視她,「算你運氣好,我不是冷血之人,不會做那非人之事。」這小子不知反省還頂嘴!
「你……」全書院就屬他口才與她不分軒輊,「好啦!都是我的錯,行了吧!」第一次在他面前承認錯誤,令她的心大受打擊。
權品騏望著她漲紅的臉,心知自己的脾氣太過火,冷靜片刻後,低身輕聲道︰「信號彈應該在你身上吧!拿出來。」
凌語懷瞪大眼,「你……想做什麼?」好端端的為什麼跟她要信號彈?
難道他想……
「山崖太陡峭,咱們能夠活命算不錯了,若想爬上去是絕對不可能。沒辦法,只有求助嚴師父了。」這是他左思右量的結果,凌語懷的傷似乎有點嚴重,他不能冒險硬闖鬼竹林。
她反對,猛搖頭,「權品騏,你摔瘋啦!使用信號彈就表示放棄,會不及格的。」
「這是不得已的。你的腿傷太嚴重,若不盡快看大夫會殘廢的!」他大聲道。不知為什麼,對於及不及格他一點也不在乎,唯一在乎的只有凌語懷的傷勢。
問他為何如此關心他,他也道不出所以然來,或許是因為對於沒能好好保護他而感到內疚吧!
方才兩人一同滾下山崖時,他一心只想他安然無恙,尤其當他見到他昏厥過去時,整個心跳差點停住,那異樣的情緒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
權品騏完全不懂自己為何如此擔心她,他們兩人向來是死對頭,但經過短短的兩天獨處,他卻不再將她視為敵人,反倒對她產生另一種情感。
總之,他只想她平安,只要能見她平安無事,就算不及格他也不在乎。
權品騏認真的眼神說明了他的堅持,凌語懷深深感受到他不是在開玩笑。她用力抓緊腰際上的小袋子,偏頭喊道︰「不!我不要,我絕對不放棄!就算爬,我也要爬出這林子將旗子交給嚴師父。」她不認輸,絕對不認輸。
「凌語懷,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他的怒火就快爆發。
她的杏眼閃出桀驚不馴的氣勢,「我沒有意氣用事,我只想完成我的任務。」她絕對不會因為腿傷而棄權,若她在此時投降,她將永遠後悔。
此刻她的心情無人能理解。她不是拿自己的命在開玩笑,打從她答應父親恢復女兒身的那刻起,她便對自己的將來失去希望。
現下她是凌家大少凌語懷,賢學書院的得意弟子,也是一名堂堂正正的男子漢,她絕對不會因為一點腿傷而放棄任何機會。
老天幫助她吧!至少在她離開書院成為凌家小姐之前,心中沒有任何遺憾與後悔。
凌語懷眸子里的堅強與決心令權品騏感到震撼,他沒想到他如此重視這場訓練,腦中有個聲音告訴自己,他似乎想證明什麼,但他卻想不透何事值得他拿生命來證明。
兩人無言,相互對視良久,最後權品騏投降了。他承認自己輸給了她那固執的脾氣,相對的也對她又多了一份認識。
他無奈搖頭,「算了。咱們就憑真本事走出林子吧!」
再也沒有什麼比他這句話更感人。凌語懷開心地點頭,「真的?君子三日、駟馬難追!」他反悔,她有意提出挑釁之語。
他當然听出其中意思,「是,不過我有條件,你必須要答應。」瞧他還有心情說笑,看來暫時死不了。
「行!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答應。」她保證道。
「為了不讓你成了瘸子,現在開始由我背你。」權品騏說出條件。
什麼!他要背她!
「這……」她遲疑起來。天呀!他要背著她走,那多丟人啊!「其實我——」
「你別跟我說你可以走,我不會相信的。你別忘了,咱們是同一組,不合作就不能及格。」他打斷她的話。
她欲言又止的頓了好久,「好……啦!我答應……就是了。」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仔細想想,她從小到大還沒讓人背過,尤其對方還是男人。
總算達成共識!權品騏滿意地點頭。
「那咱們出發吧!趁天色還亮,多走些是一些。」他低身以背對著她。
凌語懷愣愣地望著他寬大的背,雙手不知該不該環住他的頸子。
「快點!你在發什麼呆,不想出林子了嗎?」他催她。
她狠下心,牙一咬,行動笨拙地貼上他的背。罷了!此時不是矜持的時候,出林子才要緊。
權品騏調整好姿勢,小心避開她的腿傷,背著她起身,離開了山洞。
「怪了!平時瞧你動武如此厲害,想不到你身子竟像姑娘那般輕盈,莫非都沒在吃飯?」他調侃道,心中訝異他那縴細輕盈如女子般的身子。
凌語懷雙頰瞬間刷紅,「你……胡說什麼?走你的路,少拿我的身材嘲弄。」幸好他瞧不見她的臉,否則她的表情一定會說明一切。
權品騏開懷大笑,心中浮現一道想法。他……想與他化敵為友。
「喂,咱們別斗了,好嗎?」他筆直著走,淡淡地道出話來。
凌語懷愣住了,不自覺地十指一緊,扣住他的雙肩,身子動也不動地任憑他背著走。
他耐心地等著回答,而她始終保持沉默。
森林里傳來許多自然美妙的旋律,似乎有意提醒他們,相互扶持的感覺有說不盡的美好。
良久,凌語懷揚起笑靨,十指松開,改以雙臂輕輕環住他的頸子,身子微傾地靠向他的背,「我好累,想休息片刻。接下來的路就交給你了,品騏。」語畢,她閉上眼。
听見自己的名字,他的嘴角也勾起一抹溫和笑意,「行!不過……語懷,你可別把口水流在我背上。」
一句玩笑話逗得兩人直發笑,以往彼此之間的種種恩怨在此時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