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難怪,誰教她賭氣沒吃晚飯呢!
她肚子這麼一餓,就再也睡不著。索性起床拉開面前的簾帳,穿上放在石台上的繡花弓鞋,隨手拿件床頭櫃上的狐裘斗篷披上,在形狀美好的下巴底下打了個蝴蝶結後,就推開內房玄關的門,走到隔壁的小房間。
她看見房里床炕上的小丫環正睡得熟。偏頭想了一會兒後,還是決定不叫醒這從早忙到晚的可憐小丫頭,讓她睡個好覺。所以娜娜就獨自一人端著只剩一小截臘燭的燭台,推開月間小築的門,徑自往大宅後面的廚房走去。
在繞過幾個彎、穿過幾個牆上的月牙洞後,她打開廚房大門,跫音在偌大的廚房里輕響著。
她躡手躡腳地翻找著有什麼可以吃的食物,最後在一個蒸籠里發現幾個已經冷掉的包子。
她微嘆一口氣,怨嘆自己小姐的身份到頭來卻只有冷包子可以吃。可是有總比沒有來得好。
拿了兩個包子後,重新蓋上蒸籠蓋,又躡手躡腳的退出廚房,最後仍不忘把大門關上。
把包子搋在衣袖里,意欲回月閣小築,可是在經過廚房旁的柴房時,她突然听到柴房里面似乎有人申吟的聲音。
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她快步的躲到窗戶底下偷看,看到了家里的長工和一名下女正雙雙躺在一張簡陋的草席上。
她納悶著,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的時候,瞥見男人似乎正在解著女人衣襟上的鈕扣。她吃了一驚,連大氣都不敢喘。
男人繼續在女人的耳邊說著話,可是因為隔太遠他又說得很小聲,所以娜娜听不清楚。
在一小截的臘燭照耀下,女人的臉龐有一半陷入黑暗中,但是另一半臉龐卻是很明顯,看得出來她很興奮。
娜娜只覺得瞧著她,似乎連自己的心跳也快了起來。
她知道他們正在做什麼事,以前娘曾經拿一本書給她看,說明書上面的那些事情是做為一名女人日後新婚洞房時為了取悅丈夫而必須要學習的。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容許繼續看下去,可是她的理智勸著自己要走,雙腳卻像生了根一樣,黏在原地動不了。
男人已經解開面前女人的全部衣扣,露出她一大片的肌膚和褻衣來。
娜娜看了看那下女的胸脯,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的。她赫然發覺自己的比下女的還要大了些,而且形狀更飽滿渾圓。
她模模自己頗富彈性的胸脯,竟然有點厭惡起生為女兒身的累贅和只能供男人玩樂,一輩子不能出頭的傳統女性宿命。
她討厭死自己是女人!
就在這時,女人開始激烈的申吟起來,而躺在她身上的男人早把褲子月兌下一半,在她身上猛烈的上下動了起來。
目睹這一幕,娜娜只能把自己的嘴巴捂住,以免驚愕地大叫。
她再也看不下去了,轉身就跑。
兩步並作一步地奔進月閣小築後,娜娜只覺得自己臉蛋發熱,耳根子更像被火燒著,心髒也怦怦的直跳。
她往花廳中的紅檜木椅子一坐,袖里的一粒包子掉了出來,一路滾到一雙青色緞面的布鞋旁。「小姐?」小丫環拾起腳旁的包子,遲疑的問道。
娜娜微喘著氣,抬頭看她。
一瞧見她的臉色,小丫環吃了一驚。「小姐,你的臉好紅呀!」
娜娜模著自己的臉頰。「我沒事,別大驚小敝的。」
「小姐,你剛剛到哪里去了?我一起床沒看見你,真把我嚇死了。哎呀!這個包子髒了也冷了,不能吃了。我再去幫你拿幾個熱的包子來。」
「不用了!」娜娜下意識地喝止她。
小丫環縮了一下。
「我不吃了,你不用到廚房去。」也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想讓小丫環經過柴房,讓她看到那件令自己又羞又驚的事。
「可是小姐你肚子餓了,不是嗎?如果我沒照顧好你,會被老爺罵的。還有,我也要趕緊幫你請大夫來。」
「請什麼大夫?!我不是說過我沒生病嗎?我只是用跑的回來,所以臉上才紅紅的。好了,你快去睡吧!」娜娜催著小丫環回房。
「可是真的沒有關系嗎?小姐——」小丫環遲緩地轉頭看向主子。
「什麼可是!你真是唆。我說沒事就沒事!」
「好吧,那小姐——我回房去了。」
「快去,快去。我也要睡了,你別來吵我。」
小丫環雖然不放心,可听到主子如此強硬的堅持,也不好再說什麼,應了一聲後乖乖地回房了。
娜娜撫著胸口,眼角余光瞄到窗外的東方露出一片魚肚白。
天將要亮了。
沒吃幾口廚房送來的早膳,娜娜就放下筷子。小丫環站在一旁見了著急起來。
「小姐,再多吃一點吧,你昨晚沒用膳,現在又只吃一點點,你會沒體力的。」
「我吃不下,把這些東西撤下去吧!」娜娜不理會她,徑自把椅子往後一推,站了起來,往屏風後面走去。
「小姐,你還是再多睡一會兒嘛!你昨晚一定一夜都沒睡好。等用午膳的時候,我再叫你起來。」小丫環如是建議道。
娜娜搖搖頭。「不了。來幫我換上衣服吧!!」
「是。小姐,你今天要穿哪一套衣服呢?老爺前幾日叫金縴紡做的新衣已經送來了。有兩件是湖綠色和水粉色的緞面衣衫,還有一條用珍珠綴成的衣帶……還是那件現在京城最流行的窄袖低領官衫?」
娜娜站在屏風後面,動手解開衣服上的扣子。「隨便吧!」
不一會兒,小丫環的胳臂上挽了兩套衣衫轉進屏風後,替她的主子換穿上狐裘的斗篷。
待一切整裝完畢後,娜娜由小丫環托著柔荑,離開月閣小築往梅老爺住的大屋走去。
大廳上,梅老爺坐在披著紅緞布的大師椅上,另一邊則坐著一名中年男子。
梅天莊看見女兒走了進來,蓄著濃密胡須的嘴咧了開來。
娜娜雙手放在腰側向他微微屈膝。「爹,女兒來向你請安了。」
「很好。來見見你江伯伯。」他朝男人擺手笑道。
「江伯伯。」娜娜轉向男人叫了一聲。
「這就是娜娜嗎?好久不見了。我記得上次見到你時你才三歲多,一定不記得江伯伯了。真是愈大愈漂亮。」男人和藹的笑著。
娜娜臉上微微一紅。「江伯伯,你說笑了。」
「你別看她這副樣貌,她還是小孩子一個。」梅老爺微笑道。
「爹,女兒不小了。」娜娜不依的叫了聲。
「好啦,別讓你江伯伯看笑話。你江伯伯好不容易抽空來這里轉一轉的,再過不久他又要到別的地方去了。」
「江伯伯,你要去哪里呀?」娜娜問道。
中年男子揚唇一笑,「帶著你爹的瓷器和茶葉到大不列顛國去。」
娜娜一听到他這麼說,眸子頓時亮了起來。
「大不列顛國?是薇薇安老師住的英國吧!」她興奮的叫道。
「是呀,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可能後天就要從天津出發,所以今天下午就要走。」
「娜娜也要跟你去。」她不假思索的月兌口而出。
一听到她的話,梅老爺和男子都嚇了一跳。
「我要去見見薇薇安老師口中所說的世界。我要去體驗那海上既危險又浪漫的生活,還有听听只有水手們才知道的故事——」她一心向往異國風情。
「不行!」梅老爺硬生生打斷她的幻想。
「為什麼?」她大叫了起來。
「沒有為什麼,我說不行就不行!」很難得的,梅老爺生平第一次如此大聲地對他的心肝女兒發脾氣。
「我不管!我不要一輩子待在大宅院里,我不要什麼都沒見識過就奉父母之命嫁人,然後生小孩,過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適的生活。我要像薇薇安老師一樣,到世界各國去旅行。」她停頓了一會兒,美麗的臉龐上漾起了淒楚。「爹,求求你答應我吧!我從來沒有向你要求過什麼,就只有這一次。拜托——」她簡直要淚眼汪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