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少庭的身影又像陣疾風般席卷進廚房,這回,少庭懷里多捧了一只白色的急救箱,慌慌張張地來到我面前,「砰!」的一聲,他連忙把急救箱擺在餐桌上,端坐于桌邊一角後,清清喉嚨,像個正要給病人看病的醫生般,臉色嚴肅地朝我勾勾他的小指頭,示意我過去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來。
我依言入座,含笑望著他開始手邊的動作。只見少庭打開眼前的急救箱,七手八腳地急急從箱里取出崩帶、棉花、小剪刀、小夾子、消毒水、紅藥水、曼秀雷敦、廣東目藥粉……看著桌面上擺滿了瓶瓶罐罐的小藥瓶,我開始覺得頭痛。
「停!」少庭,你不要再拿了!少庭一張寫滿疑惑的小臉映人我眼底,我頓時覺得額際邊隱隱作痛的疼痛感又加深了許多。
心懷著濃濃困惑,我的寶貝兒子少誕,他的智商真的有一八0以上嗎?
我不禁開始感到質疑,如果少庭的智力真的有一百八,為何以他如此聰穎慧黠的優秀頭腦,會做出這種有點和「秀逗」掛上等號的怪異舉動?再者,我也只不過是在切菜時不小心讓刀口子給劃了一下而已,用得著他搬出這麼多的瓶子來嚇我嗎?唉!輕嘆口氣,我真懷疑少庭的腦子是不是退化了?
「為什麼呢?媽媽受傷了呀!」少庭一臉茫然地望著我,不解的眸光仿佛是在問︰「受傷了不是得要包扎傷口?」
面對少庭盛滿無知的雙眼,我突然心生一絲無奈感,這個傻小子,他平常不是挺聰明的?怎麼現在又倒成了超級大白痴了呢?我揉揉額際,完全拿少庭這種滑稽的舉動沒辦法,「唉!」的又嘆了口氣,虧少庭還被「共和」的「學生會」成員提名,擔任其中的「文化部長」一職,真是有辱「共和」的校風。
帶著滿腔的無奈,我舉起已不再泛出血絲的指頭給他看,在他的小臉前晃動著說︰「真的不嚴重啦!你瞧,它不會再流血了。」
「可是──?少庭還想說些什麼,但卻被我給打斷。
「別再可是了,來──」我示意少庭上前,然後從皮包里掏出兩張大鈔遞給他說︰「少庭,好好收著,因為媽媽的手受傷了,所以不能替你準備早餐,你就拿著這些錢在外面買點吃的,好不好?」
少庭猶豫了一會,終于還是接下我的錢,小臉上淨是無奈的神情,「好吧!那我就先把藥瓶罐收起來入好後再──」
「不用了。」我從椅子上拉起他幼小的身子,掛在牆上的大鐘正巧在這個時候響起,隨著瞄了一眼──六點三十分,距離少庭早自習的時間還有一個鐘頭。
我邊推少庭出廚房門,邊提醒他,說︰「我來就行了!你還是趕快換上制服,早點出門去吧!瞧──」
牆上的分針又多走了好幾格,「都已經三十五分了,你再不出門就會來不及早自習了!」
少庭輕笑一聲,小小的身影還未消失廚房他好心地提醒我說︰「媽媽,我們『共和』是一所校風很新穎的學團喔!它不但沒有『早自習』的規定,更無所謂的『遲到』限制,而且呀!媽媽,我們九點整才上課。」
說完,留下一抹清脆的稚幼笑聲,少庭如風似的身影已消失于門口處。
淡然一笑,心想,少庭大概是更衣室去換制服了吧!
邊收拾擺滿桌面上一罐罐的藥子,邊等待少庭換好衣服的空檔,我滿懷好奇,「共和學園」它到底是一所什麼樣的學校?怎麼會縱容學生如此漫無法紀的地步?不早自習、沒有遲到的制度、甚至還訂出九點整才上課的破格規定等等,非但如此,到最後「共和」還把學園里所有權力、校務的運作全交由學生們來執行管理──如果不是自己的兒子就在這一所做法怪異,校風新潮的「共和」就讀,我真不敢相信在台灣這種學制下,還有如此奇特詭異的學園存在著。
「媽──」將最後一瓶藥罐子擺回急救箱里,少庭童稚的叫喚聲隨著即從廚房門口傳來,我抬頭一瞧;少庭已經穿好「共和」的制服──雪白的筆直襯衫、紋著「共和」校徽的師氣皮帶、墨藍的反折短褲、同色調的細短領帶、剪裁大方素雅的西裝外套,以及腳上一雙刷得黑亮的圓頭皮鞋和潮白素色的小短襪──一臉笑意地半倚在門上,正朝著我的方向微笑說︰「我準備好了。」
合上蓋子,我緩緩從椅子上起身,懷抱著急救箱來到少庭面前,我輕擰他的小鼻尖,回應他一抹笑意,說道︰「你這個臭小子!別對你媽媽施展你那種無遠弗屈的勾魂笑容,要嘛!你就到外頭去勾個小美女回來當媳婦兒,讓媽媽高興高興,不然就馬上收起你臉上那種抹傻瓜似的白痴笑容,否則,我怕我會一時失控,打壞你的後俏臉蛋,到時候──我壞壞地笑著,你就沒有小美女可以整天地圍在你身邊打轉了。」
少庭雖然還是個國小生,但從他老爸那兒遺傳到的俊美顏儼然已經讓他成為眾家閨女所傾慕的對象,憑著每天少庭帶回來的一封封情書,以及不定時都會收到禮物的情況看來,假以時日,我相信少庭一定會被那些小女孩滋寵成一個讓女人們心碎、男人們深惡痛絕,超級無敵的花心公子。
微微一慚愧,少庭輕撥掉停留在他挺直鼻尖上的手,收起臉上一抹阿波羅式的燦爛笑容,起唇形優美的小嘴,嚷著怨道︰「媽媽,我是你最寶貝的兒子耶!你怎麼可以如此狠心地對待我呢?」
「好,好,好!媽媽疼你總行了吧!」我敷衍著說,小手又襲上少庭英挺漂亮的鼻梁,輕捏一把,笑道︰「來吧!苞媽媽一起去叫爸爸起床,等會兒再叫爸爸開車載你到『共和』,好不好?」不等少庭回答,我拉著他就走。
放回急救藥箱,我與少庭躡手躡腳地悄聲進入二樓的主臥房一我與子凡共的大床前,子凡那張略帶孩子氣的睡容,在凌亂的被褥中更顯得可愛許多。
放開少庭的小手,悄聲立于床沿旁凝望著子凡,我哽咽一聲,先前的好心情在見著子凡孩子氣的睡臉後,被心中一抹難言的哀痛給襲退得了無痕跡;子凡呀!子凡,你知道我愛你極深嗎?艮底泛起一層晉意的霧氣,細白粉女敕的柔荑輕拂上他的頰我強忍著淚意,陣了心悸般的疼能感不斷從心底上道難以愈合的傷痕涌出,殘地在我心中每一角落盡情地肆虐著。我愛你愛得連心都揪痛起來,可是我──我不是你所愛的夏曉薏呀!我能有什麼資格來愛你?憑什麼理由硬是霸著你的愛不放;如果有一天,當你知道與釜同生活有半年之久的,並不是你所深愛的那個曉薏時,你將會有什麼樣子的反應?鄙夷?輕視?或者是嫌惡──無論是哪一項,都是我所不能承受的。
輕笑一聲,眼底的淚水隨著我臉上的笑意陡然滑落兩頰。
子凡,你知道嗎?真正的我,非但沒有一張可以媲美夏曉薏的美麗容顏,更無夏曉薏家中億萬財產的身價,平凡無奇的我,所擁有的只是一顆滿盛愛你的心,和一份只為你而綻放的痴狂愛情。
如此不及夏曉意千分之一的我,像天鵝群中一只丑如粗鄙的鴨子,我最深愛的子凡呀!你深情的目光會為我而停留嗎?你滿腔只為夏曉薏而生的狂炙眷戀,能否有為我燃燒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