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身面對來水,走進房來的是一個年齡大約四十來歲的中年婦人,雖然無情的歲月會在她臉上留下不少痕跡,不過從她的輪廊看來,婦人在二八年華的少女時代,也稱得上是一個頗有姿色的美人兒。
熬人來到床邊,愁然悵色像午後的烏雲直罩于眉間,她看起來好憂傷,清澈的雙眸里滿是無限哀痛,柔弱不堪的身子骨單薄極了,仿佛風一動,那婦人就會被風吹走的感覺。「小媛,媽媽來看你了。」婦人的聲音有些哽咽。
媽媽?她是黃稜媛的母親嗎?
我走上前,好奇的視線在她們之間來回地游移著,仔細一看──沒錯!媽媽人秀麗的輪廊是有點黃稜媛的影子,她們果真是母女關系。
尾隨婦人身後進來的是一名與黃稜媛差不多歲數的帥氣少女,少女頂著一頭長度稍微過耳的「赫本」頭,手執一束被綠意圍繞的鵝黃色向日葵──我猜,它們應該是黃稜媛最鐘愛的花朵──來到床沿前,一臉哀悉地對著病床上原黃稜媛說︰「稜媛,我帶了你最喜歡的向日葵──」
少女把手中的花束擺在黃稜媛的粉頰旁,輕問︰「像耀眼太陽一樣充滿生命力的向日葵,是我祝你早日康復的禮物喔!」
熬人哽咽,急急抓起一旁插滿紅玫瑰的花瓶,胡亂找個借口說︰「這玫瑰──這玫瑰有點謝了,我去把它換舊,改插你帶過來的向日葵;小綠,麻煩你陪一下我們家的小媛,我馬上就回來。」語聲未歇,婦人拾起病床上的花束,不等謝小綠答話便匆匆奔出「三0二」的房門外。
熬人怪異的舉動引來我不少的好奇,花瓶中的玫瑰不是還綻放著嬌艷的風采,為什麼婦人要說玫瑰已經凋謝了呢?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突然興起一股想跟隨婦人離去、一探其中秘密的沖動,但謝小綠──不知是什麼原因,一抹很奇怪的聲音告訴我,少女的名字就叫做謝小綠──接下來的一番話緊緊拉住我即將跨門而出的動作,臉色微愕地停下腳步,我一個轉身,聆听著房內的聲音。
「你知道嗎?小媛,楚楚──」謝小綠的眼中開始泛起些水氣。「楚楚失蹤了──」說著說著,謝小綠的跟眶中溢出了點點淚珠。
楚?好耳熟的名字!可是我想不起她,這個楚楚到底是我的誰呢?為什麼她會讓我覺得熟悉?為什麼我會對楚楚生出一種似曾相識的奇異情愫?目光與床洞邊的謝小綠相對,謝小綠那雙明亮的眸子使我陡然一震,眼中含著淚水的謝小綠好像讓我想起些什麼。
望著謝小綠拭去淚水時的堅強模樣,我心有不舍,想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無奈身為靈體的我觸模不到她的人,失望之余,我靜靜地坐在謝小綠身旁,與黃稜媛一齊傾听著她近日來的遭遇。
「小媛,我們到處都找不到楚楚的人,她真的失蹤了!楚楚失蹤的那天,她會到醫院來探望過你,是我陪她來的。過後,有一對美麗的孿生子找上她,他們手中握有楚楚所遺失的玉石──」謝小綠微微一笑,然後又接著說︰「你也知道的,小媛,楚楚很珍惜那塊玉石,所以,當楚楚知道她的玉石不見之後,她曾經難過了好一陣子,直到孿生子他們撿到它,親自把它還給楚楚後,楚楚才重新拾回了笑容,一掃之前憂愁的神色;楚楚高興得連眉梢上都染有一層濃濃的笑意,為了要答謝他們,楚楚提出了她作東、要請他們飽餐一頓的要求,他們點頭答應顧,楚楚就與他們一行三人──」
謝小綠神色一暗,突然斥責自己的不是我︰「都怪我不好!如果那天不是我另外有約,無法一同與他們前往,楚楚也不會就此音訊全無,我──我──」謝小綠往床沿一趴,陡然痛哭起來。
「別哭了。」明知謝小綠听不見我的聲音,不過我還是在一旁柔聲安慰著她,「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就算你陪在楚楚身邊又能怎麼樣?是福不是禍,是禍射不過,也許是楚楚命中注定有如此一劫,你也就別太自責了──」
話都還未說完,只見謝小綠倏然從床沿上支起身子,臉上滿是淚痕地朝黃稜媛綻出兩個十分可愛的小酒渦!笑說︰「對不起!小媛,我不該淨對你說些難過的事情;可是,小媛,你知道嗎?看著你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楚楚又下落不明我真的對那場車場的肇事人夏曉薏生出一股難以平息的恨意!如果不是因為她,你也不會變成植物人,孤單地躺在喧里;如果不是她,楚楚的名字也不會被警方列入失蹤人口的名單上;如果不是她──」謝小綠的眼眶又紅了起來,淚意又涌了上來。
我在一旁聆听著,夏曉薏這個新加入的名字又引來我另一抹熟悉的異感,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我總是會對一些從未听聞過的姓名生出熟悉的反應?這代表著什麼?它想告訴我什麼?我找不到答案,不過,存于腦海中的迷霧正逐漸地淡化散去,我想就快了!揭曉答案的時刻就要來臨了。
謝小綠在黃稜媛的病床前繼續啜泣著,立于她身側,我感覺周遭明亮的光線好像有逐渭減弱的現象,不消多久,病房內完全被一抹突兀的黑暗給籠罩;我不知所措。置于黑幕下的我無法正確協別出入方向,只能呆滯在原處,靜待光芒重視,此刻,我竟然心生懼意,有些害怕接下來即將降臨在我身上的「事實」。
一記推門聲劃破眼前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耀眼的光亮隨著一名帶著稚氣的青年再度回到空上病房里,謝小綠低聲啜泣的身影已消逝無蹤。
我定眼一瞧,他──我費力地在腦海中搜尋有關這名男孩的記憶,他不就是那名──那名想要強佔黃稜媛清白身子的陳志倫嗎?我認得他!黃稜媛之所以會遭遇到這次意外,有一大半因素全是因為他的原故。
我還記得那一天,黃稜媛從陳志倫的魔爪下逃開後,來到街上,很倒霉的被開著酒紅色敞蓬跑車的我撞個正著;接著,黑夜的暗色將我們納入了羽翼下,幽暗的夜絨中,我走向黑暗里唯一一道燦爛耀眼的光芒。
隨即,我失去意識,等我再次清過來時,映入眼簾的就是我自己的這一張臉──我從未懷疑過這其中是否有可疑之處,一直深信著自己就是子凡的妻子,夏曉薏本人,可是──真的是這樣子的嗎?
心中一抹怪異的情愫急催促著我努力回想起那天的情景,整件事情的經過;恍惚間,片斷的記憶隨著陳志倫的探訪,像一道突然決堤的洪水般直涌心頭,過往記憶仿佛像是一記悶棍般,重重地敲開我腦海中那段塵封已久的記憶。
我想起來了!那一段曾經失落的回憶慢慢地被串聯起來,空白迷霧被一股突兀的風給吹散,那一個夏日的午後,那一場猝不及防的車禍,那一輛迎面而來的拉風跑車──我全想起來了!
無息的淚水沿著兩頰輕輕滑落,我想,我知道我是誰了!
我──我就是黃稜媛,那名躺在病床上孱弱無助、亳無知覺的植物人。
由于日前一場意外的車禍,因而造成我與夏曉薏靈體互換的錯誤。
我到現在才悄然大悟,難怪我無法適應夏曉薏的生活習性,無法從黃稜媛──也就是我自己的夢境中掙月兌出來,原來我就是K?C職校的女學學生黃稜媛,謝小綠與羅楚楚的摯友、同學,像惡霸一般強佔了夏曉薏的身體,厚顏薄恥地將自己的靈體附于夏曉薏身上苟活下來的黃稜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