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雪的眼眶驀然濕潤,他把那遮去大半表情的胡須給剃了,露出他真正昂揚的面孔,原以為他的臉只蘊含武者不屈的剛強果斷,沒想到剃去胡須的他看來不可思議的儒雅溫柔,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
是啊!她不是一直就明白他的溫柔嗎?而今天,此時,她就要成為這溫柔男人的妻!
「一拜天地!」
陸伯的聲音驚醒了她,這才發現他倆已並肩而立,懷著雀躍的期待,她柔順地跟著他而動。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禮——成!」
當陸伯拖著老長的尾音曳然而止,他停駐在她臉上的眼幾乎使她癱軟,羞得她不敢回望。
他是她的丈夫了!
「以天地為證,我仇烈霄今日娶寒織雪為妻,此情此意至死方休!」
淚,終于漫出了心頭粉雜的喜悅,簌簌而流,這個宿命良人啊!捉弄了她多少深切惶恐的情意……
寒氏夫婦自主位下來,含笑︰「該說的都說了,我們不必再多言,咱們的女兒,就交給你了。」
烈宵看看他們又瞧向他的妻子,忽然有塌實的感覺,原來人生也可以如此有意義!自懷中取出一柄扇,他交給她,「它代表了我的心。」
織雪接過,展開,娟秀的倆字呈現眼前︰相思!
「這……」她急急抬頭,郎卻安然而笑。
「我想老家伙一定也會樂見他們的愛延續下去!」
相思扇,象征他們堅貞的夫妻之情,更是托予夫君的重要遺物,而今他將它交給她,教她如何不喜不泣?
烈宵撫著她淚濕的頰,方欲開言,不料前廳卻傳來叫喊。
「寒家所有人听著,限你們在姑女乃女乃耐心還沒磨光之前快點出來,大家好好地來算帳!」
五人微凜,臉色暗了下來。
「蕙琴,你和陸伯帶著雪兒進去別出來,我和烈宵出去應付。」
「不,我要和你們一起!」
「雪兒,別任性,爹和烈宵去去就來。」
織雪驚慌無助地望著夫君,他沉著地點點頭,以眼神平撫了她的恐懼,由母親牽著她入內院。
寒士里眺向前廳,有些好笑︰「送禮的人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這證明了一件事。」仇烈霄安之若泰地朝前廳而去道,「人都是愛湊熱鬧的!」
寒士里大笑,舉步。
※※※
「哼!全是縮頭烏龜,我叫嚷了那麼久還是沒半個人出來。」薛玉一肚子怨氣環顧著這棟樸實親切的宅院,開始計劃要從哪開始砸,「哥!我們這樣干耗也不是辦法,不如先把他們家砸個稀巴爛,看他們出不出來。」
說做就做,薛玉毫不考慮便欲動手,薛羿正想阻止,愕然一束宏喝仿佛自天震下。
「我勸你最好別動寒家的東西。」
其聲灌注內力,勁力駭人,薛家兄妹被內力擊中逼退一步,禁不住捂耳遏音之害。
薛玉被這一喝,可喝出她所以脾氣︰「哪只狗在吠個……」話尚未出口,她就被跨入視線的男人嚇愣了神。
烈宵愣愣地掃視他們,將眼光定在薛羿身上︰「兩位來到寒府有何貴干?「
薛羿被他凌厲威嚴的眼神逼視,竟不自覺地微回避他如君臨天下的氣勢,待他警覺,已出了一身汗。
「在下薛羿,與小妹薛玉冒昧打擾,想找一個人,不知那人在此與否?」
烈宵瞥向被踹開的大門,不溫不火地問︰「破門而入就是你的方式?」
「門是姑女乃女乃踹開的,有什麼不對嗎?」
「小玉!」
「哥,我們跟他們客氣什麼?告訴你們,踹開你們的門算是給你們面子,你們要再不敢見人,姑女乃女乃就把這里拆了。」
烈宵斜昵向薛羿,冷硬的眼神教他打了個寒戰。
「小玉,這里沒你說話的份!」薛羿朝兩位氣宇軒昂的男人拱手,「在下來此只是想找一個人,如果他真的不在此,那舍妹所破壞之物薛某必加倍償還。」
「誰?」寒士里問。
薛羿神色倏冷︰「奇劍任天遙。」
寒士里不變不驚,又問︰「江湖恩怨?」
「殺父之仇。」
「令尊是……」
「薛慶。」
寒士里馬上就記起薛慶的一切,輕嘆︰「你們都已長這麼大了……」
「你是任天遙?」
當年他獨自上狩馬寨只取薛慶一命,那時他們尚在襁褓中,當然不能辨認恩怨是非。
「不錯,我就是任天遙。」
話方落,薛玉便紅了雙眼撲來,「還我爹命來!」
彎刀揚起一抹銀光,直向寒士里心窩刺來,就在刀勢險至之際,一雙手掌橫來,似有若無地一拍,彎刀便掉向沒入廳柱內。
「你……」薛玉急退,撫著麻痹的手臂,柳眉倒豎,「無恥賊子竟敢偷襲我!」
「不問清原由就出狠招,難道就是正當之為?」烈宵一嗤,不予理會。想動他岳父得先問他肯不肯。
「烈宵,由她來吧!」寒士里搖搖頭,「她有資格向我揮刀。」
仇烈霄看得出他不願還手必有原因,但他不能坐視岳父受傷。不曬,不語。
「真的是任天遙?」
「任天遙已死,老朽寒士里早已不履江湖,兩位何苦執意不饒?」
「你殺了我爹!」薛羿寒聲指控,聲中盡是憤恨。
「那你爹殺了那一百七十條人命該向誰索?」寒士里眼中精光迸現,「當年你爹薛寨置戴馬寨攔路劫財為惡多端,那本與我無關,誰知他狼子野心,為了已顆避麗明珠殘殺吳姓員外一家十余口,不料驚動村人,竟連無辜村民也一並滅口,上下一百七十條人命,一百七十具尸體俱是我葬,這種喪盡天良的惡賊人人得而誅之。」
「你胡說!」
「難道你娘沒告訴你,你爹是什麼樣的人嗎?」
「哥,你別听他胡言亂語,他在狡辯,想洗月兌罪嫌,哼,我才不會被你騙了,狗賊,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拿命來!」
寒士里不避不閃,翻手阻遏薛玉的來勢,反掌吐勁,將她震出數步︰「殺薛慶的是我,我能了解你們報仇心切,但希望你們明白善惡之理。」
薛羿顫栗地吸氣︰「不論如何,仇就是仇,身為人子不得不報,薛羿只有請寒前輩還我薛家一個公道。」
「好,只要你們能勝過我,寒士里任你處置。」
「亮出你的驟雷劍!」
寒士里本欲赤手空拳與他們過招,但眼角卻多出了個人影教他失耳蹙眉︰「雪兒,你怎麼出來了?」
織雪捧著驟雷劍走進劍拔弩張的局勢中,鎮定如常︰「爹,你忘了你的劍。」
「在江湖上,不管彼此有多大的過節仇恨,只要決斗分出勝敗就算了結。兩方皆不得再追究舊事,而與敵手戰峙時使用自己擅長的兵器是一種對敵人的尊重。」
士里接過劍低聲催促︰「快進去陪你娘。」
「娘要我來前廳侯著。」
「雪兒,你這……」
「爹盡避放心,女兒不會給您分心添麻煩的。」織雪走到烈宵身邊。一雙澄澈的眸注視著薛家兄妹,那不語凝望的姿態款款織柔,貌若月神,靈慧的眸光更彰顯出她奪人氣息的神韻,一時間竟讓薛家兄妹看得痴了。
無疑地,織雪的美在兄妹倆的心里產生了迥然兩極的反應,薛羿直了眼忘了眼前的形勢,而薛玉則是漲紅了臉,眉間盛滿了怒意與不甘。
運聚全身功力返身抽出柱中彎刀,她連招呼也不打便直向寒士里攻去,薛羿受攝,錯愕瞬息也加入戰局。三人各因不同理由出手,皆為不弱之輩,但見掌風激蕩,勁力回旋整個大廳,戰事如火如荼。
烈宵護著妻子,一面觀察一面低問︰「怎不在里面陪著娘?」
「我不放心你們。大個兒,爹會不會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