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冷寞一如以往並未告訴綠音實情,只是一揮手︰「這你不用管,彈一首給我听。」
綠音的手指輕輕撫過琴鍵,冷寞的細心體貼在在令她心醉且心碎。
「怎麼了?」他擔心她是否會因失明,而不接受這項禮物。
豈料,綠音卻道︰「我怕彈得不好听,辜負了你。」
冷寞失笑,這個小女人永遠令他驚奇︰「傻綠音,鋼琴送給你,就是你的了。你愛怎麼彈就怎麼彈,只要是你彈的,我都愛听。」
綠音听了受到鼓勵,朝冷寞的方向投給他燦爛的一笑︰「這可是你說的,待會兒听完了可不能後悔哦!」
只要是為了你,我永遠都不後悔。
生疏地試彈幾個音,確定了音符的位置,幼時被母親抱在懷中,一家三口彈著鋼琴的天倫圖浮現腦際。綠音閉上眼,細細品味畫面的溫暖,她能感覺胸口熱了起來。
怯怯地,記憶中的歌曲自指間流出,慢慢地高低起伏,不知不覺中融入了感情,旋律圍繞著寬大的寢室,活躍了每一樣音符靈巧掠過的東西,賦予了一切豐富的色彩。
冷寞如痴如醉地望著綠音沉溺音樂的天地中,這個他捧在手心呵護的小女人,這個令他著迷的小女人啊!她到底還有多少他尚未發現的驚奇?
音符帶領著他倆的思緒進入未知的世界,游歷神話的領域,在綠音巧妙的指縫中,創造了她不知的神奇;教會了冷寞如何卸下冷漠,如何放自己的心去飛,去感覺大地萬物的生機,去體會喜怒哀樂,去經歷自己的生命,去擁抱垂手可得的快樂……在有她的地方。
曲子在綠音按下最後一個琴鍵時宣告結束,但他倆都仍未自冥思中恢復。
「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他問,低低地,不願驅走這一室從未有過的輕快和歡愉。
「這首歌名字叫‘夢中的婚禮’,是我小的時候我爸媽教我彈的第一首曲子。」
難怪會如此溫馨,如此地……令人感覺到「家」。
家?他和她以及他們的孩子的家!
「冷大哥。」她開口,帶著夢幻般的神采︰「你想我們的孩子要叫什麼名字好?」
孩子的名字?他倒沒想過這問題。
冷寞坐到鋼琴椅上,和她並肩︰「你希望孩子叫什麼名字?」
「我希望孩子的名字能溫暖一點。」她舉手撫模著他的臉頰︰「我希望孩子能有一個快樂的童年,能在一個完整健全的家庭里成長,我不希望孩子繼承我們的力量,我不要孩子再受和我們一樣的苦,我希望我們的孩子能和笑容一塊長大。我希望孩子是個懂榮譽、重信諾、有原則、講義氣而且又溫柔的小孩。」
「你希望孩子是男的?」
「嗯!像你。」她的手放到小骯上,依舊平坦的小骯感覺不出里面正有生命在茁壯,「我希望生一個像你的孩子,我要告訴他,他的父親是個多溫柔的人……」
忽然想起自己為時不長的生命,她停了一下,抓住冷寞的手,她含淚要求︰「冷大哥,如果我可以生下孩子,請你一定要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給他一個有爸爸和媽媽的家,不要讓他知道他不負責任的母親狠心拋下他……」
「你當然會生下孩子,孩子當然會有一個完整的家,我們會把孩子教育成你想的那樣,孩子有我們陪著一塊長大,他一定會很快樂的。」冷寞徑自說著,截去了她的喪氣話︰「我們會有很多很多的孩子,我們的家會很溫暖的。」
「冷大哥……」她該怎麼說才能讓他接受事實?老天助她,這種等死的感覺好痛苦。
每一刻,她都在計算著死亡的來臨;都在恐懼地等待死神宣布她已到的時辰。她拚命祈禱,求上天、求命運、求一切神佛,可憐她,可憐她月復內才成形的生命,讓她能平安地將她的孩子送到人世,讓她可以了無牽掛地離開……
「怎麼了?」冷寞發現她在顫抖,在冒冷汗︰「頭痛?你不是才吃過藥嗎?我早該知道那些蒙古大夫開的藥不管用。」
她搖頭,非常艱難地︰「醫生早就說過我的頭痛會越來越劇烈,到最後,藥物的效力會壓不住疼痛,這是我們都知道的,也是我們自己選擇的,不能怪醫生……」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護著別人?綠音……」他手足無措地看她和病痛掙扎︰「我們還有止痛藥……」
「不可以……不可以吃止痛藥,那會對孩子有不良影害的……」盡避再疼再痛再難受,她都不能放棄每一個能讓孩子健康的機會,這是她這個做母親所能為孩子做的所有了。
「我要孩子……健康,我要孩子健康……」她緊咬牙根忍受痛楚的樣子,令冷寞揪緊了心。
「綠音……忍著點……」此時此刻,除了這句話,冷寞能做的實在有限。
「我在試……我在試……冷大哥,冷大哥!」她不斷喊著他的名字,希望由他的名字中偷得一點點與病魔對抗的勇氣︰「好痛……我的頭好痛,冷大哥幫我,幫我……」
怎麼幫?要怎麼幫?冷寞無措地問自己,不得已之下,只好使用力量暫時令綠音昏迷。
伊人無力地倒在他懷里,令他好挫敗,好自責。
我該怎麼做才能挽回她和孩子的生命?我該怎麼做?她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弱,而我卻只能眼睜睜地看她受病痛的折磨
誰?到底有誰能回答我——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
「慈寧,這麼急叫我來有什麼事?是不是芝隻和綠音有消息了?」奕霆喘息著說。
慈寧欣喜地點頭︰「我感覺到芝隻了!」
「你是說芝隻回來了?」奕霆睜大眼︰「在哪里?」
「快看看芝隻家有沒有芝隻的蹤影。」
奕霆眼底閃過一絲疑惑,注意到慈寧一次此一次虛弱的健康,今天竟然到了無法親自到芝隻家的地步。
「快呀!」慈寧催促著。
按捺下問題,他閉上眼,慈寧則是坐在沙發上,目不轉楮地盯著他的臉。
「怎樣?看到芝隻沒?她怎樣?」慈寧急急問著睜開眼的奕霆。
奕霆一臉失望︰「我沒有看到芝隻啊!」
「怎麼會?我明明感應到芝隻的氣息了呀!」
「會不會你感應到的是綠音?」
慈寧搖頭否認奕霆的猜測︰「芝隻和我自小一起長大,她和我的聯系不會出錯的。」
「那芝隻會到哪去了?」奕霆開始不安︰「該不會掉在地球的別處回不來吧?」
就在他們為芝隻的下落煩惱時,門鈴在此時響起。
奕霆和慈寧互望一眼,會是誰呀?
奕霆理所當然地替女士服務跑去開門。當門開敢時,門外狼狽的人令他們不約而同地失聲喊出︰「芝隻!」
門外形容憔悴的人,不是芝隻還有誰?
芝隻疲乏地打了個招呼︰「嗨!我回來了。」
「芝隻,你跑到哪去了?害我們為你著急得……芝隻!」奕霆還未來得及發泄他心中的牢騷,就被芝隻下墜的身形給嚇得再次驚呼。
匆匆關上門,奕霆將芝隻扶到沙發上︰「芝隻,你怎麼了?」
「沒事,只是差點找不到路回來而已。」芝隻閉上眼喘著大氣,任慈寧用手帕給她拭汗。
「奕霆,去倒杯水給芝隻喝。」慈寧一邊檢視著芝隻是否有外傷,一邊吩咐著奕霆。
奕霆的動作不慢,馬上就倒了一杯水來到芝隻面前︰「來,喝口水。」
芝隻倦極地喝了口水,笑道︰「終于輪到你服侍我了。」
要不是看在芝隻剛歷險歸來,奕霆會把芝隻扁成碎碎的肉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