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肉都熟了。」
肉熟的時候是告白的好時候嗎?雲妮對自己搖搖頭,涌到喉梢的話又咽了回去。
將熟肉片全夾入盤子並用保鮮膜封好,理哲跟雲妮便沿著溪邊漫步而去。
迎面微風送爽,不久,他們踩過散立在溪間的石頭,在宛如平台的一塊大石頭盤腿坐下。
山林景致優美如晝,漸漸濾淨卡在理哲胸壑那股莫名的煩悶,無意間回眸瞥,他才發覺身旁的雲妮亦美麗如畫。
唉!人生幾何,能置身如此美景、有如此佳人相伴,是何等幸運。他該拋開沒來由的煩悶,用愉悅的心清享受難得的一刻。理哲無聲地提醒自己,任由目光停格在雲妮嬌媚的臉龐。
雲妮的美麗足以提振理哲的精神,理哲的凝視則鼓舞了雲妮的勇氣。
「唔……說起來,我也該謝謝貝嘉。」雲妮眉眼半垂,微帶嬌羞地踏出告白的第一步。
「為什麼要謝她?」理哲剛重建的好心情危危欲墜,險些又變壞。
「因為她特地安排烤肉活動,還故意拉走我哥哥,好讓我跟你單獨相處。」
理哲的表情因驚訝而凝住了。他一直以為貝嘉想跟劍輝獨處,才撇開他不準他去摘荔枝,原來貝嘉只是在貫徹此行的目的;還有,原來雲妮早就曉得貝嘉安排此行的目的。
「為了不辜負貝嘉的好意,我覺得我應該坦白告訴你,我……我一直很喜歡你。」雲妮繼續又說,生怕再不直接一點,再拖延下去,理哲又會被別的女人搶走。
理哲的嘴巴也因驚訝而張開了,然後又慢慢閉起來,然後就笑了。
「你真善良,為了不讓貝嘉失望,竟然配合她演戲。」
可是雲妮沒笑,她的神情、目光皆認真無比。
「我不是演戲,我是真的喜歡你。」出奇不意地,雲妮忽然傾身湊近理哲,送上了她的香唇。
這時,貝嘉跟劍輝正跨坐在荔枝樹結實的枝干上,愉快地吃著香甜的荔枝。
貝嘉贏了爬坡比賽,劍輝的男性自尊分毫未損,沒摔下山坡他就謝天謝地了。
「哇!這兒不但有得吃,而且視野一極棒。」劍輝突然露出奇異的笑容,伸手指向坡底右前方。
于是,像看電影似的,貝嘉看見一格遠景畫面。畫面中有條溪流,溪間有塊平整的大石頭,石上坐著理哲與雲妮,兩人正甜蜜地接吻。
她成功了,她安排此行的目的成功了。可是,她嘴里的荔枝忽然失去甜味,變得有點澀。
第七章
星期一,貝嘉把跟理哲借到的別墅鑰匙帶到工作室,不但博得一陣熱烈的掌聲,還像足球英雄似地被男孩們高高舉起。
隨後,仁濤藉口必須去勘察場地,拉著貝嘉就要出門去別墅瞧一瞧。猛地,只見于璇跳出來擋在仁濤的面前,不客氣地數落他︰
「喂!你沒事找事啊!貝嘉借的場地一定合用的,還要勘察什麼?」
仁濤起先被嚇一跳,但很快就恢復吊兒郎當,嘻笑地答覆︰
「那可不一定,那個場地多好多好全是貝嘉的表哥說的,貝嘉又沒親眼見過,而且我是提案人,有責任親自去確定一下。」
「那你可以自己去呀,干嘛浪費貝嘉的時間?她還有工作要做呢。」于璇目露凶光,火氣少見的大。
「我是很有禮貌的,主人不在不敢進去。貝嘉是借到場地的人,又是代理主人,當然要一起去。」仁濤還是嘻笑的語氣,于璇的不悅顯然不起作用。
于璇更火了,一把挽住貝嘉的手臂把她拖離仁濤的身邊。
「貝嘉,別理他,這種人愈理他他愈自我中心,只顧自己高興,想做什麼就做,毫不考慮別人的感受,也不管會不會給別人添麻煩。」
貝嘉敏感察覺到于璇的火氣不太單純,為難地看看于璇又看看仁濤,心想還是保持沉默為妙;但另一邊,仁濤終于被惹惱,好像老虎要吃人似地回瞪于璇。
「喂!你愈說愈過分喔!貝嘉要不要理我她自己會決定,不用你多嘴。」
于璇登時愣住,不敢相信仁濤會罵她。仁濤雖然長得粗枝大葉,骨子里卻十分感性,雖然會跟男孩子打架,卻從不會對女孩子惡聲惡氣。
他是真的很喜歡貝嘉,才受不了她在貝嘉面前批評他——體認到這點,于璇一陣心酸,委屈地癟起嘴,眼看就要哭了。
「好了,應該去勘察場地,我們大家都去,就當做戶外活動好了。」幸好宇博及時打圓場,于璇的淚水才又縮了回去。
「我贊成,我今天本來就不太想工作。」靜兒一馬當先地附和。
于是,幾分鐘之後,仁濤騎馳機車,載著手拿別墅地址的貝嘉在前引路,宇博和靜兒各開一輛汽車,各載著幾名夥伴跟隨在後。
不料,仁濤的機車剛沖過路口,行車號志卻變成紅燈,把尾隨在後的兩輛車子阻停在斑馬線前。而仁濤眼見前方通行無阻,仍疾速奔馳著。
「別騎那麼快,後頭的車會跟丟的。」貝嘉連忙提醒仁濤。
「正合我意。」仁濤笑著說,忽然轉彎鑽進一條窄巷,一條即使後頭的車子及時跟上也開不進來的窄巷。
事實上,後頭的車子也沒有及時跟上,仁濤順利把他們甩掉了。
「你在做什麼呀?小心回去以後,他們把你捶成肉醬。」貝嘉又好氣又好笑,又很無奈地任由仁濤載著她穿梭在巷弄之間。
「誰教他們硬要跟來?是他們不應該嘛。你看,連老天爺也打抱不平,忽然變出紅燈讓我有機可逃。」仁濤這點跟貝嘉很像,一旦闖禍總有理由月兌罪。
「是啊,老天爺跟你串通好,全听你的指揮辦事咧。」貝嘉反諷地同意。
「沒那麼神啦,不過剛才我跟她許的願望,倒是馬上實現了。」
「什麼願望?」貝嘉敲一下仁濤的安全帽,好奇地問。
仁濤笑而不答,加大油門火速奔馳,沒多久,便將機車停在一棟破破舊舊的五層公為前。
「到了,請下車。」
「下車?我們不是要去勘察別墅嗎?」貝嘉疑惑地打量公寓,沒有移動。
仁濤月兌下安全帽,回身笑著說︰
「那是藉口,我其實是要帶你來這里,但又不想讓他們知道,才假裝找你麻煩。」
「為什麼不想讓他們知道?」
「因為他們曾經提過要來,我卻不肯讓他們來。」
貝嘉更困惑了,再度打量公寓。
「這是什麼地方?」
「我的家、我的畫室,也等于是我的教堂,只對最特別的朋友開放,我只想讓你一個人來。」仁濤含情脈脈地揭示了他的願望。
仁濤的家在頂樓,屋內的破舊程度跟屋外差不多,用很便宜的租金租的。不大的坪數隔出小小的廚房和浴室,剩下的部分是客廳也是臥房,只有一個衣櫥和一張單人床墊貼牆而放,到處堆滿了畫作跟繪畫用品,只剩一點行走的空間。
仁濤的薪水幾乎都買了繪畫用品,從高中開始,即風雨無阻天天跑到晨間的批發市場去畫人。
「起先那些小販都當我是神經病,後來習慣了我的存在,又看我滿順眼的,都會主動跟我打招呼,有時候還會送我蔬菜、水果、豬肉什麼的。」仁濤笑著告訴貝嘉。
貝嘉還在觀賞仁濤的畫,雙膝跪在地上,整個人幾乎埋進晝堆,而且全神貫注,根本沒听見仁濤在說什麼。
仁濤不但畫得多,更畫得好,好到讓貝嘉非常非常驚訝。
從工作上根本看不出仁濤的繪畫實力。他負責的是月刊的版面編輯,只涉及設計及配置上的問題,無從展現他最傲人的才華。他的繪畫主題雖然都是「人」,卻各具姿態、各有神韻,把人畫活也畫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