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仁的態度,讓雪柔覺得又回到學生時代。那一次,雪柔跟男同學一起夜游,俊仁知道了也是這種態度,也是相同的語氣問她。
「為什麼獨自跟男同學出去?你清楚的、詳細的把理由列出來,我們有的是時間!」
她明白俊仁問她的事情不僅止王世臣,還包括宏杰明在內,但她決定只說王世臣,不談家杰明;她不需要保鏢,更不需要「哥哥」來告訴她,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她已經成年,有獨立人格可以決定自己的事情。
「前兩天王世臣托我到小屋看看,有沒有可以賣的骨董玩意——」
「你又不懂!」俊仁不解的插話。
「少羅唆!他是看上我是建築科系畢業,叫我幫他看這棟建物有沒有歷史性!你不要多嘴,不然不說了!」雪柔見他嘴皮子一動,立即出聲警告。
俊仁夸張的用雙手捂著嘴巴,雪柔白他一眼又說︰「昨天送走他哥哥,他就帶我到這小屋外轉一轉。唉!你不知道,當時夕陽西下,整片天空好像灑滿顏料的畫布,閃閃發亮,看到這棟青瓦紅磚的小屋在四周清淺溪流的圍繞下,像遣世而獨立的桃源世界,我立刻愛上這地方。我問他能不能住下來,他說昨晚有人來溪釣,今天收拾好了才讓我來宿一晚,他還把鎖換了才肯讓我來住——」
俊仁原想問她為什麼不往下說,又怕她生氣,只得怔怔瞧著雪柔發呆。
「他說他有事要先離開,過兩天再來看我的成果,這期間自己要小心門戶。他千叮萬囑,怕我出事的樣子,怎麼會害人?他是杰明的弟弟,難道他會害人?」
「跟你說過宋家沒好人,跟他們沾上一點關系的都是臭蒼蠅!那個王世臣假好心把我們鎖在這里,搞不好是跟干媽要贖金,如果付不出來就要撕票了。」
「這是你的偏見,他關了你可沒關我,是你把我扯下來才把出口鎖死的,老實說,你是不是和別人結仇又怕我知道,才故意扯謊的?」雪柔懷疑的神色直射著俊仁,俊仁氣得將牙齒咬得吱咯作響。
「我認識你多久了?今天這樣說我!你為了一個宋杰明就罔顧我們的交情,懷疑我的人格,你重色輕友,林雪柔,你變了,變得太離譜,我已經不認識你了!」
「方俊仁,你又何嘗不是?為了蕭亞雲把作息全都搞亂,我是你的老媽子得替你做牛做馬?還是你雇的佣工二十四小時隨你傳呼?」
「哈!你嫉妒!」俊仁好似發現新大陸般的怪叫一聲。
「你還不是一樣。」雪柔立即反唇相稽。
頓時,沉默籠罩著兩人。
他們為自己爆發的情感而震驚,保護周密的堤防,似乎一下子決堤了,使他們一時之間無法由驚駭中恢復……
第五章
仿佛有一世紀之久,手電筒的光芒逐漸轉弱。俊仁將蠟燭點上,裝作若無其事的說道︰「很羅曼蒂克呢!」
雪柔看著他晶亮的眸子,像是寒夜的孤星那般清冽,又似深潭兩泓水那般不可測;
既然已經表明心底事,她就不願再退縮了。她要俊仁明朗的答案,她已經受夠了諸多揣測及不確定,急欲由繭中掙月兌而出。
「我嫉妒蕭亞雲,因為她搶走了我依靠的人,她把我們的世界分割了!我承認你在我心中佔了很大一塊版圖,如果沒有你,我——就不再是一完整的人了。」
「唉!我們是哥兒們嘛!」俊仁故作輕松的答道。
「我哪一點像你的哥兒們?」雪柔節節逼近,她不願再使局勢曖昧不明,她希望能看得見他們的未來。「我已經不再是幼時的林雪柔,你何時才能看清我已成年的真相?你若想插手我跟宋杰明之間的事,除非我們的關系轉變,否則你沒資格知道!」
俊仁是不善厘清自己的人,他混混沌沌的過日子,只求每日的快樂及工作上的順利平安,最好與四周的關系維持不變,他也不必傷腦筋;可是,他也很清楚他與雪柔的關系必須改變了。雖然他一時無法轉換心情,接受這個事實,但他若不能安撫雪柔,就無法與她再走一段,這種事情他無法接受。他受不了沒有雪柔在身邊的日子,雖然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態,但是他必定要想盡辦法挽留住她。
雪柔專注的眼眸看著俊仁轉瞬萬變的臉孔,她猶如等待判決的罪犯,既期待、又害怕不安。她在賭,賭她的將來。
俊仁以一種全新的表情看著雪柔。
她確實不一樣了。
她已不是昔日梳著兩根麻花辮,跟著他打架、淘氣、惡作劇的黃毛丫頭;時光荏苒,不僅她的外貌成熟,她的內心也成熟,已到了適婚年齡。
她齊肩的黑發,像是烏鴉的羽毛般漆黑發亮;橢圓的臉上,魚形的雙眸總是閃著智慧的光芒,那圓形的鼻頭、菱角般的唇角並不美,但是她有一種令人一見難忘的特殊魅力;以往被自己所嘲弄的平扁身材,已出落得修長而有曲線,她有吸引人的本錢,再加上她的笑靨,難怪宋杰明會成為她的裙下之臣。
「阿俊,我在等你說話!」
俊仁放任自己的情緒,依賴著原始本能緊抱住雪柔,把頭埋在她的發間,吸吮著她的芳香。
雪柔沒見過俊仁男性的這一面,她有些怔愣著,直到俊仁吻著她的耳際、頸側,她才找回理智推拒著。
「俊仁——」
但俊仁熱烈的唇已堵住了雪柔所有的抗議;她宛若飲了最醇、最烈的酒,渾然忘記四周的景況,也忘記俊仁尚未給她答案。
她覺得自己在漂浮。
身上碎花藍底的洋裝鈕扣一顆顆被解開,溫熱的唇隨之撫過,他們宛如亞當、夏娃般的原始、赤果。
可是,理智在此時忽而回到雪柔的腦海,她堅決的推開俊仁。
俊仁克制著熱情離開雪柔的軀體。
「對不起!」俊仁低聲致歉著,差一點他便無顏去見干媽,愧對她對自己的信任。
雪柔握著俊仁雙手,溫婉的說道︰「別說對不起,是我自願的,只是我不要在這里!」俊仁終于將視線放在已穿著妥當的雪柔身上。那一襲薄衫已遮掩不住俊仁對底下那副身段的熟悉度,他的呼吸中猶存著雪柔身上的清香;他害怕自己突然迸發的情感,更害怕面對雪柔的深情,所以急急甩開雪柔的雙手。
「別踫我!」
雪柔真是滿月復心酸與委屈!滿懷深情只換來冷眼看待,淚水止不住一滴一滴的成串而流。
「對不起!」俊仁越覺得歉疚,越不知該如何勸慰,只好一直致歉著。
雪柔听見他的道歉,淚水流得更是洶涌。
世臣來放他們的時候,假裝自己並不清楚雪柔也被關在地窖。他解釋說原想把俊仁關在地窖里一天就好,免得他破壞大哥和雪柔的好事,等第二天雪柔來的時候,俊仁就會月兌困,沒想到雪柔「一不小心」也誤陷地窖。
對俊仁和雪柔而言,離開這個尷尬的地方是他們最想做的事,所以,不論世臣的謊言中有哪些缺漏,他們全接受了,他們只想速速與對方分開,盡快的忘掉這兩天。
好像沒有地窖事件般,雪柔又回到了正常生活,俊仁也上班、下班,一切似乎十分正常,他們絕口不提那些日子,林母拿他們也莫可奈何。
林母的心老是懸著,這兩個孩子讓她牽腸掛肚,無法清心。
杰明來家里的次數增加了,雪柔也用不同的心態看待杰明;這個事實讓她更加憂心。
杰明是個好孩子,他與俊仁比較之下,顯得成熟而穩重。他有足夠的條件讓雪柔無憂一生,而且他真心相待雪柔,也尊重雪柔,完全包容著雪柔脾氣中的缺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