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楚大夫」一等唐茗將門合上,邊說邊摘帽。待灰白的假發、假胡須一撕月兌,原先那老態龍鐘的小老頭兒立刻挺直腰桿,成了翩翩美男子。
「你該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唐茗對他的調侃一點也不引以為意,「你的傷——」
「沒事了。」楚洛祈拍拍自己的胸膛說。
瞧他面色紅潤、神清氣朗的模樣,唐茗總算放心。
「雖然子夜保證他能治好你的傷,不過太子與我還是十分擔心,尤其是太子,他十分自責你為了救他而受傷,直說著要微服上你家探視,還是我費盡唇舌才勸服他留在宮內等消息的。」
沒錯,楚洛祈的傷並非盜匪所致,而是因為挺身護衛當今太子不為刺客所暗殺,才會身受重傷和劇毒。
如果他將實情告訴家人,大家八成當地在扯謊,要不就是認為他瘋了。
畢竟十七歲被叔叔帶上京那年,他與微服出游的太子、「朝陽王」唐茗、「獨眼神醫」寒子夜四人種種因緣巧合的奇遇,連他也說不清,四個出身各異、身分懸殊的人能結為莫逆之交,連他自己想來都覺得不可思議,至于向來逍遙自在的他,為了朋友而卷入宮闈間的權利斗爭,甚至差點丟了性命,這更是他始料末及之事。
「唉!說來說去,只能怪我交友不慎又時運不濟,被你們這幾個禍害給纏好事沒有,倒楣事倒是一籮筐。」
楚洛祈邊說邊拿起桌上的茶壺,為自己倒一杯茶,舉止像在家中一樣隨興。
「說我是‘禍害’,太沒良心了吧?」唐茗用招扇敲一敲自己腰上的玉佩,「我可介紹了不少出手闊綽的好客人給你,該說我是你的財神爺才對吧!」
「少來,要不是為了你跟太子的安危,我又何苦背著一大袋珠寶、玉器上京,假借做生意之名,實則幫你們物色、訓練一些貼身護衛的死土?我們楚家生活富足,可不需要我錦上添花。」
「怪了,怎麼我每次都說不過你?」
「因為你每次都理虧嘛!」
「唉!你這口才不入朝為官真是可惜。」
「你是希望我把皇上氣死,還是巴不得我被砍頭呀?」
唐茗被他的話給逗笑,還故意點頭說︰「或許兩者皆有喔!」
「小心隔牆有耳。就算我的醫術再好,也無法將斷了的頭顱接回脖子上。」
門外響起低沉的男聲,唐茗一打開門,果然看見戴著獨眼罩、唇畔掛著一抹不羈詭笑的寒子夜。
「你們兩人還真是有默契,一個前腳剛踏進,一個後腳便跟到。」唐茗促狹地說︰「只可惜你們兩人都是男的,否則這個媒我是作定了!」
「說到作媒——」
寒子夜一進門,楚洛祈便站到他面前,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將他制住。
「好家伙,你到底喂我吃了什麼怪藥,竟然讓我昏睡了半月?我可被你給害死了!」
「什麼怪藥?我喂你吃的可是我珍藏多年的‘續命玉器丸’,制作這種藥丸得花上百種藥材,其中幾樣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奇珍異草,我身上僅有的三顆,是我爹煉成的,我這些年走遍三山五岳,都還沒找齊藥材煉制新藥丸呢!」
唐茗好奇地問︰「那這藥豈不服千年靈芝一般希罕了?」
寒子夜自傲地說︰「何止哪!千年靈芝還有得尋找,我這藥丸可是我爹窮盡一生研究的萬靈丹,若非有這救命仙丹,洛祈那天早毒侵心脈、失血過多而亡了!」
「拜托,你們兩個還聊開了呀?」楚洛祈出聲引起另兩人的注意力,「這藥丸藥效雖好,可副作用也不輕,吃了藥竟然會昏睡—卜多天,你不覺得太離譜了嗎?」
寒子夜由他的箝制里掙月兌出來,撥整自己被他弄亂的頭發,然後才好整以暇地告訴他︰「那不是‘續命玉器丸’的副作用,而是我另外加了一味藥,好讓你這只活跳蝦乖乖地躺在床上休養,省得你一清醒就急得快馬進京報平安,我可是熾了你好。」
「好,好得不得了哩廠楚洛祈撇撇膳,故意說反話︰「好得我家人以為我大概會昏睡一輩子,急得想出了‘沖喜’一招,結果我一醒來身邊就多了一個妾,還真是好得一塌糊涂呢!」
「你娶妾了!?」
兩個好友異口同聲的驚喊.臉上沒有半點同情,倒像是听見有史以來最好笑的笑話。
「你們要笑就笑吧!憋著小心得內傷!」
他這一說,唐茗跟寒子夜果真放開懷的大笑,他們都知道楚洛祈眼界甚高,而唐茗不知為他介紹多少位名門千金,可卻全沒一個合他意。他爹娘在情急之下找來的姑娘,想必只是平席女子,想不到他‘挑三揀四」的結果竟是如此。
「恭喜了、想必你的新妾,定是位絕色佳人吧?」寒子夜擺明了幸災樂禍。
「節哀順便吧,反正大不了就是改變你只娶一妻的主意,日後再找個才色雙全的紅顏為妻吧!」唐茗這話不曉得是在安慰他,還是刺激他?
楚洛祈瞪了他們一眼,「算了,我懶得跟你們這兩個損友計較。總之,正因為如此.近期內我恐怕無法再上京,你們要慎防三皇了聯合那個奸相再次謀害太子。我得回家當孝子,陪陪我的家人和小娘子了。」
「小娘子?」唐茗故意抖之,搓搓手臂。「噴噴,真是肉麻,這麼惡心的稱呼你也喊得出來,可見你真的是大受刺激。」
「哼!我就愛這麼喊,惡心死你算了!」
他可沒喊錯,他的娘子本來就小,還是個未滿十四的小泵娘呢!
不過,他可沒打算這麼早告訴他們這件事,留到日後再讓他們笑個過癮吧!
***
楚洛祈剛從京城回家,正好遇上遠嫁他鄉的姊姊和姊夫連袂回府作客,家里多了三個小外甥,熱鬧得連屋頂都快掀了。
庭園里的啃梅開了,一片嫣紅美景讓人寧願忍受寒冷也舍不得關上門窗,在屋里一邊聊天、飲酒,一邊欣賞屋外的花海勝況。
「真可惜,如果早點回來就能喝到洛祈納妾的喜酒了!」紀伯喻用酒柯;輕踫了一下小舅子的,還不忘調侃他道︰「不過,我還真沒想到你黨然有‘戀童癖’,娶了一個那麼小的姑娘,我實在很好奇,你跟她到底圓房了沒?」
楚洛祈被問得嗆了一口酒。羞窘得由額頭一路紅到脖子,活像一根紅蠟燭。
「我才沒有戀童癖!」他尷尬地辯解︰「納妾之事從頭到尾都是爹、娘和女乃女乃出的主意,連我自己都覺得十分莫名其妙呢!」
「格祈,你不要頤左右而言他喲!」紀伯喻明知他困窘,卻存心捉弄他。
「這……我們當然沒有!她還是個孩子,我怎麼可能對她——」
「你們兩個在聊什麼?怎麼說得臉紅脖子粗的?」楚采珍領著丫鬟端了幾盤下酒小菜進房。紀伯喻告訴坐在自己身旁的妻子,「沒什麼,還不就是在談洛祈納妾沖喜的事嘛!」
「那件事呀——」她看著弟弟說︰「唉!都怪你眼界太高,我覺得羽依表妹不錯,偏偏你定不下心,不肯先訂親,否則有了婚約,要迎娶她進門沖喜也好談,爹、娘也不至于隨便找一個來歷不明的丫鬟進咱們楚家!」
「來歷不明?」楚洛祈不曉得大姊為何這麼說,好像凝湄的身分有多詭異似的。
「你不知道嗎?她說她父母雙亡、沒有親戚町以倚靠,所以爹可憐她孤苦伶丁,將她帶了回來,可是問起她爹的姓名和她的家鄉等等,她卻統統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