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茉仍不苟言笑,正經八百地回答她的問題,「你何不自己發現呢?」
「你是不是對別人提出的每個問題都不給予正面的回答?」她舉起手,打斷對方的回答,「你不用說了,我會自己去發現的。」說完一聳肩,步離他的視線。
在千襲離去之後,擎裴陷入了一陣沉思中。
擎裴十分清楚自己的生活隨著剛剛的那一幕,即將產生巨大的改變。
而他不能也無力去阻止。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到無能為力,對自己的生活無法控制,他痛恨這樣的無助。
他不是害怕自己會失去目前所擁有的財富、地位,他是害怕千襲會被仇恨給迷失了,最後受傷最深的卻是她自己。
他呢?擎茉冷笑一聲,反正他也已經沒有什麼好損失的了。在多年以前,他使學會了不抱持任何希望。這是他的生活哲學,沒有奢望就不會受傷。
他不禁想起了多年前,那個眼神中充滿了信任望著他的小女孩。她絕對想不到有一天她竟會與他反目成仇吧?
擎茉不想探討自己對敖千襲錯綜復雜的思緒,這麼多年以來,他不都是這麼說服自己的嗎!他為她所作的一切,完全只是因為閻家虧欠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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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說你真的雇用了她!」一名不請自來的客人,大方地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閻擎茉不用費神將他的眼楮自桌上的公文移開,就知道來者何人。凌岸郡,一個名副其實的損友。但也是陪著他走過了那一段最黑暗的時光。
「凌大律師,請問你有何貴干?不會就為了這點小事勞您大駕吧?」擎裴故意輕描淡寫地說。
「你還說這是小事!閻擎裴,你明知道這樣做,不啻就是把自己的脖子擱在刀口上,不曉得你是真笨,還是被所感?」凌岸郡太清楚愚笨絕對不是寓于閻擎茉的特質之一。
「那你也應該知道,這原本就是屬于她的,她來拿回她的東西,並沒有錯。」
「我看你真的是被鬼迷了心竅,閻大少爺,你不會那麼健忘吧!今天「歐斯」的規模是當年的十倍不止,而它會有這般傲人的輝煌成就,是你不眠不休、辛勤付出之後所爭取來的。而你現在卻甘心還給她?說不定她根本就不領情,你又何必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凌岸郡真不知他復雜的腦袋里在想望什麼,「你為她所作的還不夠多嗎?」
擎茉靜默。岸郡不會了解的,當他第一眼瞧見喪失說話能力的千襲時,心中的痛楚是他永遠無法忘懷的。
他更恨不得自己從不曾在這世上,若不是因為他,他父親也不會作出這麼慘絕人寰的事來。
「那麼這位敖小姐也絕對不知道,你就是——」
「岸郡,」他聲色俱厲地打斷岸郡的話,「我說過不準再提起這件事。」
「好吧,我不說。擎裴,其實你何必自欺欺人呢?」他審視著老友愈來愈陰暗的臉孔。「這麼多年來,你看著她長大,難道一點都不動心?我見過她,好友,我知道這樣的女人對一個男人是多具威脅性。你是要讓仇恨橫亙在你們之間呢?還是——」
「凌岸郡,你不覺得你今天的話太多了嗎?」擎裴冷靜地提出警告。
下一次交朋友他一定會提醒自己,千萬別再去招惹律師,有一個這樣的朋友就已經夠他愛的了。凌岸郡太懂得如何察言觀色了,那是他的職業本能。
※※※
千襲趁著還未正式上班的這段時間里,跟玫恩回到台東。
當袁院長見到亭亭玉立的千襲時,著實驚訝得說不出半句話。許久,才伸出顫抖的手握住她的手。
「沒想到你還記得袁院長,記得這里。」欣慰之色盈溢在袁院長布滿皺紋的臉上。
「千襲當然不會忘記,當年若不是院長您善心的收留,千襲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了。」千襲感激地反握住她的手。
「上天有好生之德,而且我想任誰見到那時候的你,都會伸出援手。」院長發現在千襲的眼底有著沉重的仇恨。
「是嗎?」千襲冷哼一聲。
「院長,千襲特地自美國帶回來一件禮物,說要親自送來給您。」玫恩趕緊說道。
「真的?」院長笑顏逐開地接過禮物,「是件羊毛披肩!這可是我奢望多年的禮物,千襲,謝謝你。」
千襲仍然是那麼善體人意。老院長辛慰地想著,不管成長教會了千襲什麼,她很高興她還是保有了最初的稚情。
玫恩與千襲待在台東的那幾天里,除了幫忙院內的一些事務外,也趁著空閑時尋訪她們兒時曾踏尋過的地方,緬懷一下過去快樂、無憂的時光。
千襲早已將一身的拘謹拋到九霄雲外,這個時候的她彷佛又回到十多年前,沒有任何仇恨的負擔,沒有任何責任,有的只是真正屬于她的心情。
趁著空閑,兩人相邀至離育幼院不遠處的一處小山坡。
千襲大叫一聲,倒向身後的大草地上。玫恩也學著她。兩人不約而同地深吸口氣再用力地吐出。
「空氣還是一樣清新!」千襲無限滿足地嘆息道。
「可不!東部雖不比西部繁榮,不過這兒的居民卻擁有最綠意的大地,最清新的空氣,也不似西部那樣由于都市計畫的發展,現今像這樣空曠的草地早已難覓。」玫恩不禁自豪地說。
千襲側過身面對玫恩,「你可曾想過要回到這?」
「我?」玫恩睜大眼楮,「想是有想過,不過……或許等哪天傷了心吧!」她的語氣轉為詼諧,「你不認為這地方捷適合療傷的嗎?」
千襲杏眼一翻,寫明了對方真是無可救藥,不過這就是她所熟悉的呂玫恩,總會有一些異于常人的驚人言論。
「是啊,下次當你傷心欲絕時,我知道在哪可以找到你了!」千襲糗她。
「是郵差呢!」玫恩瞧見愈來愈靠近的身影,「走吧,回去了,我知道你正在等你那位長腿叔叔的信。」
兩人還十足像個小女孩般,比賽看誰先沖至山下拿到那些信件。結果是千襲先拿到那些信,揚著手得意的看著氣喘咻咻的玫恩。
「辦公桌坐久了,真的是體力與青春的頭號殺手。」玫恩抱怨著,將這一切怪罪于工作。
千襲快速翻閱手中的信件,其中有一封的字跡像極了長腿叔叔,只是收件人上頭寫的是袁院長的名字。
「怎樣?都沒有嗎?」
千裴搖搖頭,「我先把這些信交給院長。」
她進入袁院長的辦公室,將信件交給她。「院長,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院長自老花眼鏡後望著欲言又止的千襲,和藹地說,「有什麼問題就說吧!」
「我從玫恩那兒知道,這些年來一直有一位善心人士從不間斷地資助育幼院,我只是想問院長可曾見過他?他是個怎麼樣的人?年紀很大嗎?」千襲一連串的問題自口中而出。
院長莞爾一笑,「千襲,很可惜院長也沒見過它的人。你為什麼會這麼想知道他是誰呢?」
希望上帝能原諒她。院長端詳著千襲的表情,實在不願意向千襲隱瞞,只是她曾答應過對方絕不泄露出他的身分。
為什麼千襲會想要知道他的身分呢?不錯,千襲剛到育幼院的那段日子里,曾接受過它的幫忙,只是千襲早已離開多年。
千襲掩起失望,「沒有,我只是好奇罷了。」
他何以要如此神秘呢?而且就連院長也沒見過仙的面?為什麼呢?他到底是在隱瞞些什麼?千襲不停在心底思索著。
兩天後,玫恩與千龑回到了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