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寧小夏不但收到孟端托秦淮帶給她的向日葵種植手冊還有一包他以前剩下的向日葵種子,下班後,她就興致勃勃地沖到「流水浮燈」,把它們一股腦兒地塞給宋劍庭。
宋劍庭翻開孟端寫得頗為詳細的向日葵種植手冊,只見上面赫然寫著︰從國外引進的葵花,適宜花壇種植,一般株高40厘米,花盤直徑30厘米,主睫開花,適應性強。一般采用育苗移栽,苗齡25-30天,株行距40×60厘米,也可盆栽觀賞。家庭室內四季可播,各地可種植。
花壇?一想到那八個小花盆,他就犯暈,還好這樓頂陽台有足夠的空間給他養花種草。
可是重點的問題是——生長習性︰發芽溫度15-22攝氏度,發芽天數6-8天,生長適宜溫度15-30攝氏度,播種季節3-8月,開花季節6-10月。
望著窗外依舊肆虐的寒風,宋劍庭悲情地發現他離春天似乎還有一段好長好長的距離,寧家哥哥夏振寧真是給他開了一個大玩笑。繼續往下看,在裝著種子的紙套背面是寫著這麼一個故事︰向日葵總是把臉朝向太陽。它向往太陽、憧憬太陽,拼命伸長身體去接近太陽,「希望能模到太陽!」它染滿了陽光……「希望能模到太陽!」它張開了雙臂……但是它長得再高,也不可能踫觸到太陽!絕望似的垂下沉重的頭,和太陽一樣的金色之身散落于地,滴答地撒下如淚水一般的種子,將它未實現的夢寄托給大地!就好像是一個力竭的人,渾身充滿疲累地,沉沉死去……在大地枯竭之前,到太陽氣絕為止,向日葵永遠不會放棄這個夢想……但只要它的根還附著于大地上,這夢想就不可能實現……它是生長于大地的花!
小夏是獅子座的吧,記憶中她曾經拿著一張那時很流行的星座卡片在他面前晃了好幾天,笑著說卡片上面寫著「獅子座的女孩子婚前都是向日葵,婚後就成了霹靂花。」,獅子座的寧小夏,喜歡向日葵的寧小夏,無論多痛苦都那麼堅強地笑著的寧小夏,那麼執著地追尋著他的寧小夏……其實也在用她的生命演繹著屬于向日葵的宿命呀!還好年少的他是她生命中的夢想——太陽,而成年後的他也有幸成為她生命中的歸宿——大地。生于斯長于斯,傷于斯歸于斯,他們的生命是從一開始就那麼緊緊地聯系在一起的吧。
第9章(1)
餅年過年,對于上班族來說,除了國慶,五一長假,最幸福的大概就是過年時放的年假了。而過年時最多的活動是什麼呢?
傻瓜!就同學聚會唄。
余魚一大早到寧家,把寧小夏從被窩里死拖活拖拖出來,就是為了丟給她一張精致的卡片,上面寫著在某某酒店第0305號包廂正月初二開初中同學會。
為什麼一定要是正月初二呢?因為在合德有個風俗就是正月初一沒有拜過年的正月初二就不能上門拜年的,大家討個吉利,干脆就上酒店開同學會,又不會忌諱什麼,也可以順便拜拜年。
余魚順便把穆梓梨和宋劍庭、李則的邀請卡片順便交給她,然後趕著上航班去了。
寧小夏叼著那張還散發著淡淡香味的卡片,突然發現她上了快二十年的學,印象最深記憶最多的居然還是初中。
幼兒園和小學或許還太小,每天沉浸在打打鬧鬧中,不覺光陰過去了。那些幼稚的臉,單純的笑容也湮沒在時間的海洋中,不復記憶。高中時為了高考忙忙碌碌,大家都埋頭苦學,有時候連自己班上的同學或許還不認得就這麼匆匆過去了枯燥的三年。月兌離父母生活的大學四年,舍友們同甘共苦,大有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可惜大家來自五湖四海,畢業後各奔東西,情誼依舊,卻拉不近天涯海角的距離,慢慢地,感情淡了,或許只依稀記得生命中曾經有這麼些人一起生活過吧。
只有初中,懵懵懂懂的青蔥歲月里,萌動的心,哭著,笑著,長大了。QQ群里大家時常開口聊天,熱熱鬧鬧的,好像中間未曾有過這麼多年的陌生,依舊記憶著那沒有壓力的嬉笑年代。
在那三年里,他們走過了花季,憧憬著雨季,時光是偏愛它的,沒有刻上歲月的無奈,只是多了一分滄桑過後的期待。在社會中打滾了多年後的他們,在心平氣和之後,或許最想回到的會是這段過去吧。
卡片是用浮雲紙做的,水印的浮雲朵朵,讓她閉上眼楮就可以想象到那時雨後的天空是多麼湛藍,空氣是多麼潮濕。那些笑著鬧著的少男少女,都長大了吧。
合德中學的團拜是每年正月初一的例行公事,那些平日里在課堂上為人師表的老師們,在喜慶的日子,也可以嗑著瓜子,像菜市場里的阿婆媽媽們一樣,閑話家常,暢談八卦。
暗華珍和何玉琴湊起一起,嘰嘰喳喳興奮地說個沒完,引得其他老師好奇地詢問,這才知道她們十年前帶的那班學生明天要開同學會,特別請老師去。傅華珍還特地從包里掏出那張做工精致,遣詞恭敬的邀請卡,那得意的勁兒,讓在場的老師們都一陣眼紅。其實教師的職業雖然說是有桃李滿天下的熱鬧,但是其實也是最孤獨的,那些付出心血去澆灌的孩子們長大了,紛紛離去,或許有些有心的還會偶爾打來電話慰問,但更多的就從此杳無音訊。每當他們提起曾經有個學生是如何如何,才發現付出的感情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收回的,在內心的某個角落里,他們也如父母一般,牽腸掛肚。
何玉琴笑著道︰「我們這班孩子雖然只帶了他們三年,後來考上名牌的沒幾個,頑皮的惹事的也不少,可是卻很長情。在路上遇見了,嬉皮笑臉地打著招呼,還送我回家。做了這麼多年老師,雖然沒有什麼可以炫耀的得意門生,不過這一班孩子卻最讓我懷念。」
一旁的老師們紛紛點頭附和著,教出了那些清華北大的高材生又如何,若是見了面也只當作沒看到的話,倒還不如教個街邊擺攤的見了老師還會問聲好,多塞幾把蔥。
「小唐呀,你是剛當老師不久,不知道世道呀。」傅華珍握著身邊安靜坐著但笑不語的唐文心那雙白女敕的小手,對今年剛進學校的她頗有好感,小泵娘白白淨淨,文文靜靜,叫人憐愛,唯恐話說重了,傷了她那顆狀似敏感的心。
「謝謝傅姐,我知道的。你可真是好福氣,帶了這麼一班好學生。」唐文心望著傅華珍手上那張精致的卡片,上面謙恭地寫著一行小小的隸書——「合德中學97級初三五班班長韓曠及全體同學恭候」。
「韓曠?」她不自覺地念著這個名字。
這一念又引起了傅華珍的美好回憶。她興致勃勃地說起當年的疼愛的學生,「韓曠呀,以前是個滿臉豆花的男生,領導能力好,說話總是一頓一頓的,別提有多逗了。又偏偏喜歡唱歌,那時參加十佳歌手的比賽時,就他一個男孩子,他媽媽給抹了滿嘴的口紅,他羞得不行,躲在樓上就怕讓我們看見……」
暗華珍爽朗的笑聲傳得好遠好遠,笑盡了一個三十年教齡的老師所有的幸福與辛酸。
唐文心望著她那張布滿皺紋的臉,那分明含淚的笑。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