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怯怯的聲音,「董經理,醫院打來的電話。」
那兩道眉聚攏在一起,拋給夙麒滿臉狐疑。
「接過來。」育梧抓起電話,「董育梧。是的,我認識。」這時高張的恐慌更是緊抓著他不放,當對方說出下一句話時,他砰然往椅背一靠,仿佛可以藉此動作來打散他的震驚。
他呆愣的注視著話筒好半晌,仿佛它突然多出了兩只角,好一會兒才囁嚅的道聲謝謝,掛斷電話。
夙麒察覺到育梧神色有異,關切的詢問,「怎麼回事?」
育梧這才回過神,猛地自椅上站起,語調里有一絲幾難察覺的顫抖與壓抑。「雁嵐發生車禍了!」
兩人二話不說抓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沖向門口。夙麒只回頭對著一臉茫然、呆坐在會議桌前的各部門主管,說了句,「散會。」
「醫院怎麼說?」夙麒趕上育梧,立即詢問。
不過最令夙麒想不透的是,為何醫院通知的人是育梧,而不是他這一個唯一的親人,或許育梧沒有發覺,但他卻注意到了。
「十分危急。」育梧簡短的說,但隱含在其中的恐懼是不容忽略的,他的腳步一刻也不願耽擱地急趨向前。,若非雁嵐現在傷勢嚴重,夙麒發誓他一定會好好嘲笑育梧一番。
「在哪家醫院?」夙麒神色凝重的再次問道。
「她是在林流道發生車禍,被送往就近的醫院。」
兩人來到停車場,夙麒阻止了育梧,「我來開。」
育梧一語不發的交出鑰匙。
夙麒明了育梧此刻的情緒,根本無法開車。並非他不為雁嵐擔心,他也心急如熱鍋上螞蟻,但看看育梧那好不到哪去的焦急——蒼白空洞的眼神,他覺得自己比育梧冷靜多了。
他們根本就顧不了超速會被開罰單的後果,以最短的時間趕到醫院。
一名外科醫師立即向他們說明了雁嵐的情形,除了幾處被玻璃碎片割傷的外傷外,最糟的是因撞及到月復部這成內部器官損傷,必須即刻開刀,否則恐有生命之慮。而其損傷程度亦無法確定,一切只有等開刀後才能得知。
夙麒跟著一名護士去簽手術同意書。
育梧趕至雁嵐身邊,俯視那脆弱得幾乎不堪一擊的臉孔。他眼前這個臉色蒼白如蠟的女子,真的是幾個小時前那個對他吼叫的雁嵐!
他整顆心全因見到這樣虛弱、孤立無援的雁嵐被撕得支離不全,一陣銳利的揪心之痛,怔怔的刺入它的胸膛。
毫不容情的!
「嗨,小野貓。」
雁嵐努力想睜開她的眼楮,看清楚來者,最後又頹然的垂下眼臉,這樣仿佛用盡了她所有的氣力。
她耳語著,「育梧?」
育梧毫不猶豫的緊握住她縴細的柔美。
似乎感受到自指尖傳來的堅決熱力,雁嵐存在眉宇問的痛苦,稍有淡去。
「小野貓,你不會這麼輕易就被打倒了是不是?你不是一向最輸不起的嗎?」他粗嘎的在她耳畔提醒著。
一會兒,護士幫雁嵐做完手術前的準備後,即將她推往三樓手術室。
兩個縱橫商場的大男人,此刻卻束手無策的佇立在手術室門外。
育梧突然痛恨起他當初為何要戒煙。否則他就可以做些事,讓自己不必這麼全然沉溺在一份黑壓壓的恐懼中。
片刻後,珞儂也趕來,心急如焚,「雁嵐要不要緊?」她搜索著兩個神色凝重的男人,企圖找出一點答案。
夙麒向她說明醫師的解釋。
「噢——」她心疼的申吟一聲,靠在夙麒的懷中。
育梧拚命嘗試讓自己的腦中一片空白,不敢去剖析自己內心那股復雜的激流,那會很殘忍,也很不理智!
育梧的目光始終未曾離開那道隔開他與雁嵐的門。燒灼的淚竟然刺痛著他的眼,他完全不自覺,只是失神地盯著那扇門,表情是一逕的茫然,仿佛這樣做就可以阻擋住那痛徹心扉的感受入侵。
偌長的時間似個殺手般扼殺了所有人的耐心與壓抑。夙麒不停地來回踱步,最後還是珞儂制止了他。
「夙麒,坐下吧!雁嵐會沒事的。」
會的,一定會沒事,珞儂也不得不這樣安慰自己,夙麒依言坐下。
珞儂瞧見育梧的悵然所失,不免鼻酸。看來這回他恐怕真的陷下去,而且很深。
「育梧,你也坐下來歇會兒吧!」
育梧空洞的眼神瞥向她,珞儂以為他沒听見,欲重復,他卻走向他們坐了下來。粗嘎的嗓音仿佛積壓著好多好多悲愴,「是的,她會沒事的,這個小麻煩精不會這麼輕易的繞過我們,是不是?她還有帳要跟我算呢!」
他強扯一絲苦澀無比的笑容,隱含在其中的是錯不了的痛楚,珞儂看了心中只是更加酸楚。
雁威,你一定會安然無事的,否則我怕的反倒不是你大哥,而是育梧,他一定承受不住這樣的推心刺痛。珞儂在心底祈禱著。
那扇門終于打開,雁嵐被推了出來,他們圍上前。
護士問道︰「你們是她的家屬?」
「是的。」
「好,我們現在要把她轉到病房去。」
一行人跟隨在後面。
雁嵐眼皮勉強的想撐開,隨即又吃力的合上。
這時的育梧望向臉色灰白的雁嵐,才恍然明白一件事,一件可怕萬分,而且足夠教他錯愕不已的事實。
到現在,他才清清楚楚的明了到自己所有艱澀的苦楚,只為了——他害怕失去她!
他被震得道退了幾十。
夙麒怪異的看了他一眼,育梧搖頭示意,跟上他們。
當雁嵐被移至頭等病房,護士幫她打了止痛針,雁嵐便昏昏沉沉的睡去。
育梧等雁嵐睡去後,幾乎逃難似的離開了病房。
那一晚,育梧喝得酩酊大醉,醉得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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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近兩個禮拜的調息,雁嵐漸漸有起色。每個關心深愛她的人,總會定時來陪她。珞儂、夙麒、巧心、亞翎更是天天往醫院跑。
她應該很高興,她擁有這些人的關心,她應該很知足,她不該還這麼貪得無厭的渴望奢求更多。
這麼悵然若失?只不過是他沒有來看她而已?就教她的心劫過一道道失落、一道道抑郁。他又不是她嚴雁嵐什麼人,她沒必要感到受傷害。他不來更好,免得她一見到他,又是一肚子怒火,氣壞了身子。
她一次又一次的這麼告訴自己。
她的身子是沒被氣壞,但她的心里始終有隱隱的疼痛在作怪,恨不得將那個始作俑者大卸八塊好泄恨!
亞翎推開門,望見坐在床上陷入沉思中的雁嵐,不禁眉頭聚攏,她輕聲閣上門,來到床邊,用手在雁嵐眼前一陣揮動。
雁嵐這才猛然回過神,「亞翎,你來了啊!」
亞翎以一種若有所思的眼神盯著她,「干什麼,一個人這麼郁郁寡歡的?在想他為什麼不來看你?我說的沒錯吧!」
雁嵐的眼楮迅速垂下,似乎想掩飾什麼,以滿不在乎的口吻斥責著,「亞翎,你在胡說些什麼?」
她的手指在被單上不安的絞動著。
「還說呢?你看你一副好像被捉到作賊的心虛模樣,從實招來吧!」
亞翎拉把椅子在床旁坐下,一副準備長談的模樣。
雁嵐毫不客氣狠狠的睨視她一眼,「都說沒什麼了!」她氣急敗壞的低喊道。
「還想隱瞞?」亞翎偏不打算就此停住,她今天非找出這些日子來捆住雁嵐的心結不可,「你或許瞞得了別人,但別想對我有所隱藏。我是亞翎,記得嗎?承認吧,否則你在昏迷時為何喊的是他的名字,而不是你大哥?還有你一醒來眼光所尋找的就是他的身影,還否認的了嗎?」亞翎干脆直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