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九九0年八月二十三日台灣
現在是晚上十一點二十五分。
錢淶睜開眼楮,仔細聆听四周的聲音。她松了一口氣,全家人總算都入睡了。
她下床,換上了外出服,提起角落那一大箱寶貝走上頂樓,當然是躡手躡腳的。
待她爬上頂樓,打開箱子,她開始架設她的寶貝望遠鏡,不是為了偷窺,其實她是個標準的天文迷。
自從四年前還是小學生的她趕了一次哈彗星熱潮之後,她瘋狂的迷上了頭頂上的那一片星空。
她的父母錢志富和賴美雲都是有閑又有錢的人,因此在他們放任的態度下,錢淶有了專屬的天文望遠鏡。剛開始,全家人的熱烈參與,她並沒有表示意見,只是在過了一段時日後,這家人的熱度仍未消褪就令她十分不滿了。
真是的,觀星本來就是極浪漫的行為,應該是無聲勝有聲才對,可是她的哥哥和妹妹偏偏要帶一大堆的零食,她的父母更是三天兩頭的烤肉。拜托!這不是郊游耶!
但是錢家人在錢淶的抗議中依然故我,不得已,她只好來暗的——趁家人入睡後再上樓來看這一片無垠的美麗月色。
哦!今晚是個萬里無雲的好天氣,正是觀星的最佳時機。不過月亮的亮度太亮,對其他的星宿可能會帶來影響,但是,她並不太在意,錢宅位于郊區,能見度比城市更好。裝設好天文望遠鏡,錢淶滿意的微笑,將掉落在臉頰的發絲塞回耳後。
突然,遠處一束白色的光線吸引了她的注意,那里好象是樹林嘛!怎麼會有光線呢?而且又這麼明亮?禁不住好奇心的驅使,她決定去一探究竟。
當她趕到定點時,光已經消失不見了,她依然不死心的拿手電筒亂照。她不停的東張西望,然後她發現了一個人,由體形判斷是個男人,他正跪在地上,雙手伏著地喘氣。
「先生!你不要緊吧?」錢淶原本就是個嬌嬌女,因此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
他回頭看她一眼,寒冷的目光令她打顫。現在應該是夏天吧?她竟然覺得冷。
他轉回頭,努力起身卻又重重摔回地上。
「你還好吧?」她丟了手電筒,試著將他攙扶起來。
當她的手觸踫他時,他咒罵,「不準你踫我!」
聲音低低的,很好听,不過,他不該對她發脾氣,有沒有搞錯?她在家也是大小姐,她也是有脾氣的。
「隨便你好了!」
正要走,錢淶又听見他跌倒的聲盲。又一次!哎!
討厭,她就是這樣的人,怎麼也狠不下心。她氣沖沖的走回去扶著他,發現他竟有著一頭美麗的銀色長發和一雙漂亮的琥珀色眼楮。
他好美!不只英俊、不只帥氣,是令人驚艷的美。
天啊!竟然有人如此美麗!站在他身邊的錢淶不但失色而且無光。
「我不是說過了不準踫我嗎?」他的怒聲引回了錢淶的注意。雖然此刻的他如此軟弱,聲音倒是挺威嚴的。
她忍住氣,誰教自己要幫他呢?算她倒媚。「知道了!
你別說那麼大聲,我在听!「她一點也不想被震破耳膜。
她將他的手拉過肩,用另一只手扶著他。
「放手!」他還是繼續大吼。他不要這個女人幫他,他是魔族的王子擁有最高景的血統,這個低賤的人類沒有資格踫他。
「你別吵好不好?」錢淶吼回去。真是煩人,她正在操心該怎麼移動他,這家伙卻吵得要命。「喂!你很重耶!」她試著撐起他,結果連她也摔在地上。「好痛!」
他不想壓在低等動物身上,他爬向另一邊。「我已經警告過你,你為什麼不听話?」撐起身,他的眼光冷峻。
「喂!你是怎麼回事?你是男人耶!吧麼動不動就那麼多廢話?」他不希望她幫忙,可是她心不允許。她只要一想到明天早上社會版可能有這家伙的消息,她就不能棄一個病發的人不顧。她再一次將他的手拉過她的肩。
「喂!你!」這女人太可惡了!竟然趁他毫無氣力的時候違背他的命令。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請你安靜一下好不好?」連反抗她的力氣都沒有,竟然還想逞強?錢淶不理他連續的咒罵,這一次當他的重量壓在她身時,她承受住了,雖然十分勉強,但,她撐著他往前移動。
「喂!笨女人!你要去哪里?」她想把他給帶到什麼鬼地方?
「笨男人!」她不甘示弱的回道,「我當然是要帶你去醫院咯!」這還用問?白痴!
「我不去!」他剛回復到原來的身體,這二十四小時的過度期本來就是必須的,他又沒病,真是個笨女人!
「你不要這麼討厭好不好?」她可是女孩子耶!扛著他已經要了她半條命,他還使性子,真幼稚!
「你再不听我的話,我就讓你好看!」待他法力一恢復,他一定會好好治一下這個女人。
「對啦!對啦!」錢淶已經累得不想和他吵。要命!照這個速度,等她到了最近的醫院,她過于操勞死了,她還是先把他移回家好了。
在回家的漫長旅途中,錢淶發現自己的負擔漸漸在減輕,她低頭,發現他已經能吃力的行走。「你好象沒事了。」
他冷哼一聲。「我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本來就是這樣,就這個笨女人說不通。
「是嗎?」錢淶笑了,剛才好真擔心他不行呢!
「幸好!」
他看著她的笑臉心想,這本來就不是一件什麼大不了的事,她干麼那麼擔心,不過,他已經懶得理她了。
※※※
錢淶將他安置在客房里,他雖然好了些,身體仍然不停的出汗。她一下跑東,一下跑西,像個下人。
錢志富和賴美雲日前出國,開始了他們的二度蜜月。錢味的老哥錢乞、妹妹錢鄉全都睡得像只死豬一樣,叫也叫不醒,害得她只得跑全場。
她拿著老爸的一套睡衣遞給他。「換上吧!」他那身衣裳是好看。只是他流了那麼多汗全都濕了。
罷才她又幫他擦汗,又端水給他喝,她以為他是誰啊?無緣無故把他弄來這里已經夠討厭了,還那麼煩。
「你走開!」
他干燥的唇都裂了,卻那麼固執的就是不肯喝水。
這到底是哪一家的貴公子,這麼驕傲?「我能去哪里?這是我家耶!「錢淶一點兒也不客氣的對他大小聲。
「該死!」他正想罵她,卻發覺身體的痛。糟了!
這是第二個周期要開始了,他咬著牙,臉孔開始扭曲。
「你怎麼了?」該不是她把他給氣暈了吧?她走近他床邊,被地亂揮舞的手抓著正著。「好痛!」
他不知道自己對她做的事,因為此刻的他正呈現半昏迷狀態。一會兒,疼痛過去了,他才發現她在他身邊,于是他放開手。
「你沒事吧?」這個人一定生了很重的病,瞧他病發時這麼痛苦的表情,他還說他只要休息一下就好,哎!她多少可以了解他暴躁易怒的原因——來日無多。
「不要你管。」他從眼角看到她的手腕呈現了一塊淤青,她為什麼不生氣?
依然還是如此待他?這個令人難以理解的笨女人。
「好,隨便你!」錢淶已經可以平靜的看著這個暴君。「你好好休息吧!晚安!」
他才不理地。
錢淶無奈一笑,想起了頂樓的寶貝望遠鏡,她關上門,急忙去把那些東西搬下來。
他看著她匆促的背影,想起她手上的傷。床上的衣裳仍整齊的疊放著,而桌子上那杯五百西西的水似乎挺干淨的。
他,好象是真的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