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喜心中微微浮起了一絲內疚,但隨即又煙消雲散。反正他還活著,她想,又不是死翹翹了,她干嗎這麼內疚。
仔細觀察著這氣息的波動,福喜奇怪地挑了挑眉,怎麼回事,這林易笑既然得了她的法器,理當福氣滿滿的,怎麼依然福氣全無,還露出一絲晦氣。難道,這林易笑未把法器帶在身邊。
想著想著,她尋到了一家高檻朱門的府第前,府前大匾上寫著「林府」兩個金光閃閃的大字,施了個隱身咒,福喜步入府內,眼前的景致頓時讓她睜大了眼——好一座雕梁畫棟、精致華美的大宅啊。
拂面而來的輕風伴著點點桃花,府內長廊處處,綠蔭片片。四處小橋流水,低頭一看,那水中一尾一尾的全是金色的錦鯉,在陽光的照耀下,水面上泛起了金光點點,與漫天的霞光相互映照,澄艷多彩地點綴了四周。廊中的扶手雕刻得極為精致,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個個栩栩如生,仿如躍出一般。小心地閃過每一個家僕,福喜順著長廊向前走,來到了一片竹林之中,林中曲徑通幽,翠綠的竹枝在微風的吹拂下,奏起了沙沙的樂音。
遠處,兩個婢女正在低聲交談,一個穿著紫紋紈衣,一個身著流雲紅衫。走近些,福喜漸漸听清了兩人的對話。
「少爺真命苦啊!」那紅衫兒嘆道,「一出生便被人暗中掉了包。要不是老爺精明,發現流落街頭的少爺相貌酷似夫人,追查了下去,少爺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呢!可現在,老爺過了世,長老們又瞧不起少爺是農家女所生。沒人肯幫忙,可憐少爺才十三歲,這偌大的家業怕不是要被二舅爺給……」
「你可別亂說話!」紫衣丫環忙打斷她的話,臉色蒼白地四處望望,「你真是不要命了你!要是被二舅爺的人听到了,不割了你的舌頭才怪!你以為上個月陳管家真的是失足落井才死的嗎?」
「我知道!」綠衫兒忿忿不平道,「可是,可是少爺平日待我們不薄,我實在不忍心……」
「不忍心?不忍心又能怎麼樣,你以為我忍心嗎?但我們又能做什麼呢!」紫衫丫環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咱們只是丫環,只要睜開眼楮看清楚誰才是最後的主子就成了,多管事只是把自己向死路上推……」
「可是……」兩個丫環邊走邊說,不久便听不清了。
埃喜彈指現出身形,無語地望著那兩個丫環漸遠的背影,仔細地思考起來。看來她的法器還是起了功效,所以這林易笑才會認祖歸宗,但是,他一定未將法器隨身帶著,所以運道才會又漸漸敗壞。以至于今日落到這種危險的局面中。
點了點頭,福喜估計自己一定判斷無誤,便穿過竹林,想繼續尋那林易笑。可是——
什麼味道?好香!
她抽了抽鼻子,一縷記憶中的濃香,輕輕巧巧地由空氣中傳入她的鼻腔。不由自主地轉過身,福喜學著狗兒東嗅嗅、西嗅嗅,腦袋瓜兒自動搜索起這香味的來歷。
是什麼呢,究竟是什麼呢?福喜拼命地想呀想呀。對喔,是東坡肉!她跳起身來,朝著香味傳來的方向跑去,口水已經泛濫成災。尋尋覓覓,終于來到了一間廚房前,推開房門,福喜走了進去。
「哇……」她瞪圓了眼楮。
濃香四溢的蝦肉餃子、酥脆香辣的油煎魚餅、炖煮的吹彈可破的紅燒蹄、燒得酥黃焦香的芝麻牛肉、做得精翠綠女敕的翡翠蟹包、清爽甘冽的粟米雞湯……
全是她上次吃過的好吃菜肴!不,比上次的還要多!
沖了上去,福喜開懷大嚼,風卷殘雲地掃蕩著桌上的一切。好吃,好吃,她感動得熱淚盈眶,口中逸出了一聲滿足的嘆息聲。
好好吃哦,她眯著眼細細品味著口中的那塊燒乳鴿,心里不由稱贊道︰皮脆,肉女敕,汁又多,滿嘴清香,入口即化,真是美味!
正感嘆著她的仙途光明又美味時,福喜忽然听到桌下傳來「咚咚咚」的聲音。大概是老鼠吧,她想。晃晃頭,福喜決定不去管它。但是,又一陣聲音使她好奇地停止了享受。
「叭喳叭喳,叭喳叭喳……」老鼠正在偷東西吃。不過,從這咀嚼聲來判斷,有這麼大的老鼠嗎?蹲來,福喜伸出腦袋探到桌下,不期然地,對上了一對漆黑的大眼,俊秀的臉上滿是殘渣。「林易笑!」福喜驚叫,「林易笑,是你!」
「你瞎叫什麼呀!」一個公鴨般變聲期的嗓音響起。隨即,一個俊美的少年從桌子下面鑽了出來,一臉平靜道,「你是哪個房中的女婢,竟敢在此偷吃,還敢直呼本少爺的名諱!」語調的鄙夷濃得連鼻子都聞得出來。
「什麼丫環!」福喜氣得直跳腳,「我可是神仙呦,林易笑。我的法器呢!」
「什麼法器,」少年的眉頭打了個死結,「你這個丫環真是大膽!」他說道,「我已下命凡府中之人不許談論怪力亂神,你竟然還敢犯禁,究竟是仗了誰的勢!」
頓了一頓,少爺的眼光落到了一片狼藉的桌上,冷冷地笑了笑,「真是膽大包天呀,偷吃偷到我府上了。」
「什麼偷吃。」福喜大嚷起來,「我可是神仙呢,吃你點東西,是你府上的福氣!還有,你光說我偷吃,你不也是在偷吃嗎?」白女敕女敕的手指直指少年的鼻梁。
「我是本府的少爺,府中的一切都是我的!」少年高高昂起頭來,臉上卻泛起了一絲紅暈,「你究竟是何人,是誰派你來的。」
「誰?福神啊。」福喜眨了眨眼,一臉茫然。
「放屁!」少年大聲罵道,「府中根本沒有叫‘富申’的人,你究竟是何來歷?」
「來歷?我是神仙啊。」福喜有些驚訝,「你難道忘記我了,不會吧!」她臉一垮,眉毛塌了下來。
少年仔細地打量福喜,呆呆的臉、呆呆的眼,了悟般地冷哼一聲。大概又是一個被派來勾引他的丫環,他不屑地想。搓著下巴,他興趣缺缺地瞄了福喜一眼。雖沒見過多少絕色,卻也曉得眼前這少女稱不上美貌,「你以為用這種方式就能引起我的注意嗎?」
「什麼?你說什麼?」
「別裝了!」少年「嗤」地冷笑出聲,「想飛上枝頭當鳳凰,也不先回去照照鏡子,二舅爺和長老們的眼光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差了,讓你這種姿色來勾引我!我就是瞎了也不會看上你!」說罷,他環抱雙手,等著眼前的少女落荒而逃,但是……
他看到少女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般跳了起來,一臉白痴相,伸出手指顫顫巍巍地指著他,喉頭「咯咯」作響,卻半天沒有發出聲音。
好像突然醒悟過來,福喜不能置信地問出聲︰「你……以為我是什麼人?」
「還能是什麼人!」少年冷眼看著眼前的女孩「做戲」,「不是一個不知幾兩重的丫環,就是一個不知從哪個窯子里出來的妓女!」
轟,火山爆發了。福喜泄恨般把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她氣死了,她快要氣死了,她竟然又被他降格了。他,他他……他竟說她是……
「你去死!」福喜抬起腳來,目標——眼前的那張寫滿不屑的大臉。
「啪。」少爺瘦長的身子飛了出去,「咚」的一聲貼在了牆上,然後,慢慢地滑下,呈大字形趴在地上。
不錯,挺準的。福喜優雅地放下高抬起的腳,滿意地拍了拍腳上那不存在的灰塵,睜大眼楮欣賞著牆角的那坨「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