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月亮很圓。一些報導指出,月圓容易使人做出一些瘋狂的事。他的妻子親吻別的男人,這算是瘋狂的事嗎?如果質問她,她會將罪過都推給月亮嗎?
肯定不會,禮明苦笑著。
李薇這些年來改變了不少,但全身做骨一根也沒少。見面沒十分鐘,她就坦承拿了三十萬美元,只是,她為什麼不承認她是有預謀地進行這件事?
當年椎心的痛楚,已經淡了,剩下的只有一個永遠無法撫平的疤痕。
結婚隔天,他奉派接待一位香港客戶,跨越好幾州馬不停蹄參觀廠房,三天後才將客戶送回去。帶著雀躍的心情回到家中,原本期待新婚妻子在門前相迎,卻落了空,整個唐家大宅翻遍了找不到李薇。
僕人說,她在他出門後一小時內就離開唐家沒再回來了。
就在他想出門去找她時,母親默默遞給他一包東西後,留他一個人探尋真相。
如同他現在找人跟蹤李薇一樣,當年,母親從他們開始交往後,就開始查探李薇的一切。打開封口,掉落出一大疊照片、一張收據及一卷錄音帶。
收據上李薇簡潔有力的簽名映入眼簾,金額是三十萬美元。這張收據不能報帳,支出的帳戶是唐家私人帳號,平日公司若想打通一些關卡或是進行不能公開的游說活動時,都是從這帳號提領。上至華府,下至地方官員,都曾從這邊打點過。有時候,唐家子孫的荒唐事也是挪用這筆公積金處理,諸如打架滋事、吸毒被捕等。
顯然,李薇是屬于後者——是他唐禮明惹出來的荒唐事。
他顫抖的手快速地翻閱那疊照片,主角都是李薇,但她身旁總傍著同是台灣來的學長。兩個人在速食店親密地靠在一起聊天、在學校草地上嬉鬧、畢業典禮時李薇身穿碩士袍在學長懷里哭得傷心。
這男人是她的……他見過那人,只是自視甚高的他沒將對方放在眼里,從小到大,只要是他要的,還沒有得不到的。相同的,只要是他的東西,誰也搶不走。
對李薇,他從一開始就是真心,許多死命黏搭的女人他都看不上,眼中只有單純無邪的李薇。她真的是如她表現的一樣清純嗎?他不知道。如果新婚之夜順利完成,他會知道答案,現在那已經是個謎了。
照片只是捕捉片段的瞬間,他仍抱著一絲希望,期待一個合理的解釋。只是,錄音帶簡單的對話粉碎一切。
「我覺得……我好愧疚……」
「李薇,沒什麼好傀疚的……我這麼愛你,你應該往長遠看。」
「我也愛……你,我要回家。」
「機票已經幫你買好了,我們就一起回台灣。」
「謝謝你。」
「不要多說了,我在家里等你過來。」
言簡意賅,該知道的都在里面。唯一可以聊以藉慰的是李薇的內疚與哭得破碎的聲音。她對他有情嗎?是舍不得離開他,還是可憐他的一片痴心?
禮明狂亂的在大廳內走動,濃密的黑發披散著,在理智與情感間煎熬十分鐘後,他沖了出去。只要她有心,他可以忘掉這一切重新來過。他飛快地開車到她住的地方,奔上窄小的樓梯,陰暗的房內早就空無一物,房東說她三天前和一個男人回國去了。
她離開了他。就在新婚的那天,和一個男人走了。
漫無目的在外閑晃了一天,行經巷道時他將紅色跑車送給不知名的游民,讓游民帶走他的過往與熱情。
回家後,他完全變了個人。
變得更像唐家人。
五年前,她無情地從他身上掠奪一切後,揚長而去,現在,他要讓她嘗嘗同樣的滋味。
禮明轉身倒了杯酒,若有所思地搖晃酒杯。
今天是黎家兄弟的幸運日,大的宣布妻子懷孕,小的也得到一個香吻。他那不忠實的妻子顯然也玩得很起勁,直到午夜十二點才哼著小調進門。
李薇前腳踏進客廳時,他正在書房看今晚剛快洗出來的照片,看見她渾身濕混漣地搭在情人身上、她眼底閃亮的光芒,玩得極度開心。為什麼在他威言恫嚇下,她還敢如此明目張膽與情人在一起?當然,有部分是他的錯,畢竟他並沒有限制她的行動,也沒有幾點回家的門禁,當然,也沒有明定她不能與黎家的人見面。不應該說「沒有」,正確的說法應該是「還沒」明定這個規則。
這幾天住在他家,她的神色一直是陰沉的,擺明就是在悼念與黎飛的戀情。縱使在家吃飯也沒吃幾口,倒是飯後那碗補湯喝得很勤快。她當然想要早日月兌離苦海,但是,唐家小孩?禮明殘酷地笑著,李薇還真相信這個說法,毫無知覺自己正一步步踏進他的陷阱。
當年她離開沒多久後,他就知道她的學長,或者應該稱之為「同伙」,回到了美國。之後,那男人的一言一行也都在他的掌握下。為什麼沒對她的學長采取報復行動?因為在禮明的心中,該受到懲戒的不是那男人,而是李薇。更何況那男人也被拋棄了,不是嗎?
他的復仇對象自始至終都只有李薇一人,沒獲得他要的東西前,他是絕對不會放開她的。
背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禮明知道李薇下樓了,轉過身背靠窗欞,淺啜一口酒,等待她現身。
第六章
僕人在走道留了一小盞燈,李薇想走到廚房泡杯牛女乃喝。今晚玩瘋了,根本沒吃到什麼東西。認識黎飛以來他一直都是用深情的眼眸凝視她,今晚亦然。如果時光可以倒回,她會接受他,可是在禮明擾亂她的生活並預約她的未來之後,她再也沒有資格去談感情。
除非禮明突然間好心地放她自由,不然就是得等她將感情的債還清。
「想找什麼?」低沉的聲音從起居室傳來,嚇了李薇一跳。
她躊躇一下,隨即進房,禮明背對月光的身影高大陰暗。當他出現在她的夢境時,總是一臉陽光;記憶中的他已不復見,但對她的影響力依舊強大。
起居室里泄入一地月光,白色為主的家具染上一層暈黃。李薇非常喜歡這個地方;整面落地窗可以看到庭院的景致、木制藤椅、調理吧台,這是一個適合接待親友悠閑地喝下午茶的地方。
但李薇最喜歡還是右側窗前的懸吊式長椅,只要禮明不在的時候,她常躺在上面晃晃蕩蕩,就像蕩秋千一樣。
「還沒睡?」李薇禮貌性的問候。自從他闖入浴室問一堆令人尷尬的問題,又給了她一記火辣辣的吻,之後兩人踫面的機會就少了。
李薇早出晚歸,回家就一頭鑽入房間內,而他也遵照承諾,給她一段空白的時間。相通房間的門,沒再開過。
「月亮太圓了。」禮明自嘲地回答。
李薇听後微蹙著眉,月亮太圓?
「我不知道你喜歡看月圓。」李薇走到懸吊式長椅前,側身坐下,屈起一只腳,另一只腳則有節奏地輕點地面讓長椅晃動。她的心隨著長椅的節拍跳動,從以前到現在,每每接近禮明,她的心跳就不規則,這種感覺是黎飛無法給她的。
「你當然不知道,因為以前我都是看著在月光下陪我散步的人,一直到人走後,才開始看月亮。」
禮明沉穩的聲音緩緩地說,但隱約有些感觸。李薇聞言張大眼看他,想找出過去他在月光下陳述愛語的痕跡。這是禮明第一次提到他們曾經歷過的甜蜜,而不是誰欠誰、誰負誰的事。
禮明的臉背著光,又被酒杯遮住半邊臉,李薇嘆口氣嘲笑自己的想象力,可能是心跳加速讓頭腦缺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