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意總監撫順著山羊胡,低吟說︰「這倒是新奇的方式,但是‘神秘貓女’的寫真集,大概只有男性最想搜集,完全不符合我們的目標對象。不過,倒是可以搭配另一個受歡迎的男模特兒,就可以一網打盡了。」
「這種宣傳方式有點冒險,但是應該是可行的……」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
看到自己的意見被接受,海兒卻沒有喜悅,一心只想著黎偉這麼蘑菇這麼久,他們現在在做什麼?嫉妒心一點一滴侵蝕著她。
黎飛從開始一直觀戰到現在,對海兒的表現非常引以為傲。天性熱情的她,如果將熱情發揮在創意上,威力肯定十足。對一向三思後行的黎偉而言,這種熱情是一顆炸彈,引爆後可能會燦爛如光輝十月的煙火,也可能會玉石俱焚。難道直覺甚強的黎偉早已察覺,才會選擇安全,甚至不會產生化學反應的李薇?因為她和他簡直是同一類型冷靜的人。
為海兒的處境感到憐憫,黎飛擁住她瘦弱的雙肩,在額頭上輕吻一下,就像兄妹一樣。
罷送走李薇的黎偉,一踏入會議室,看到的就是這個景象。在他的眼中,這是情侶間為了即將到來的分離,正在依依不舍地親吻道別。而在這出羅密歐與朱麗葉的劇碼,他扮演的卻是頑固不靈、自私自利的壞蛋,硬生生要拆散一對佳偶。
輕靠在門旁,雙手交放在胸前,他不滿地問︰「現在又是怎樣了?」
便告公司的人靜默不語,他們不清楚「神秘貓女」是否會邀功,反過來狠狠踢他們一腳。
「他們剛剛有更新的想法。」海兒輕描淡寫,等于交代了所有的事情。
投以感激的眼光,創意總監說︰「剛剛海小姐激發了我們更多的創意,因此,我們決定回去修正一下企劃案,或者再提出另一份企劃案與預算,讓黎董可以選擇。
「好吧!今天會議就到這邊。」
收拾好資料,廣告公司的人魚貫地走出會議室,不忘在離去前走到海兒前面道別,祈求之意不勝言表,只希望她待會兒不會戳破他們。
偌大的空間只剩下他們三個人。
「什麼時候去日本?」黎偉問。
「對方很急,希望我盡快趕過去,如果有機位的話,今天就去。」
海兒聞言身子瑟縮,抬頭望著黎飛,她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要離開,特別是在剛剛見到李薇後,她需要這位忠實的盟友為她加油打氣。
將一切收入眼底的黎偉,對自己的卑劣而加痛恨,但他就是不能忍受弟弟和「神秘貓女」在一起的景象。可能是多年來他已經習慣擔任黎飛的守護天使,令他無法目睹弟弟日後在慘痛的失戀中形銷骨毀。
「很好。」黎偉壓抑排山倒海的情緒。「早點回去收拾行李,我請司機送海小姐回別墅。」
「給我們五分鐘時間吧!」黎飛眼楮眨也不眨地看著哥哥。
黎偉緊閉雙唇,不帶表情地隨手關上會議室門離去。
「黎飛,我怎麼辦?」海兒完全沒了主意。
「不要擔心,我對你有絕對有把握。黎偉對你不是無動于衷,只是他還搞不清楚而已。听好,進來之前我特地到黎偉秘書那邊探口風,今天晚上他們訂了凱悅飯店法國廳的座位,你可以小心地在一旁偷偷觀察,看看他們的進展如何!」
「還有……」他遲疑著。「我偷听到秘書也訂了今晚凱悅樓上的房間,房間號碼是六一四。我知道這听起來是代表什麼,也不能給你任何建議,你就自己看著辦吧!」
她手足無措地張大嘴巴。對海兒來說,這無疑是晴天霹靂,若是他們已經到達這種程度,她要如何繼續下去呢?
「記住,事在人為。保持剛剛開會時的精神,黎偉遲早會是你的。」黎飛為她加油。
「希望如此。」海兒不太有自信地喃喃自語。
第四章
昏黃浪漫的燈光,輕瀉流暢的鋼琴樂聲,絕妙嗓音的歌手低沉地唱吟一首法國抒情歌。沒有喧揚吵雜的人聲,這里的客人懂得國際禮儀,個個放低聲調輕聲交談。法式宮廷的寶藍瓖黃金線的流蘇窗簾,進口木制手工的高背椅,厚重地毯完全隱沒海兒到來的足音。
海兒回別墅換上黑色上衣及長裙,戴上平光眼鏡,乘警衛不注意時,從庭院後方的樹叢缺口溜出來,沒有人知道「神秘貓女」已經離開警備森嚴的別墅。在這里,只有盛裝的女人會吸引他人贊賞的目光。海兒這身打扮,不僅毫不起眼,還得忍受侍者的無言責難——
不需要特別搜尋,她一眼就看到黎偉與李薇。挑了一處位于他們右後方的陰暗角落坐下,隨意點了客蔬菜沙拉與果汁,海兒不知道她能夠忍受折磨多久。
海兒察覺到周遭的客人以欽羨的目光偷偷地注視他們,那一對簡直將室內所有的光線全吸住,成為全室惟一的光源。身長挺拔的黎偉一身剪裁合宜的深灰西裝,氣度與風範非凡。
坐在對面的李薇,身穿白色連身長裙,剪裁設計大方,上背部僅有二條交錯的帶子,露得恰到好處,不失高雅,海兒認出那是法國知名設計師的作品。
海兒曾經見過許多國際知名模特兒,在舞台上美艷動人,吃起東西卻令人不忍卒睹。但李薇卻是用餐優雅,在咀嚼與交談之間運用得宜。他們就這樣輕聲交談,淺酌好酒。海兒注意到黎偉不時會開懷地笑,完全看不到他面對自己時眉宇間的不耐或是暴戾之氣。
這女人真是愈看愈礙眼。海兒憤恨地攻擊盤中無辜的綠色菜苗。
就這樣過了兩個小時,黎偉接了通行動電話,五分鐘後,他們起身了。
海兒趕緊掏出現金付賬,猥瑣地跟在他們身後。她知道他們要去哪里——一定是六一四號房。她要如何阻止他們堅定的腳步呢?告訴他們飯店里有炸彈?警察要來五星級飯店臨檢非法交易?還是訴諸健康原理,在酒足飯飽後不宜做激烈運動,會有害心髒血液循環?
先跟上去再說。只顧著前方漸行漸遠的身影,一不留神,海兒撞上端著海陸大餐的侍者,五千元的大餐就這麼飛過去,掉在演唱歌手的腳旁,龍蝦不甘示弱地跳到歌手的褲腳。雋永低沉的嗓音猛然提高八度音,唱成了高昂的歌劇。
海兒眼見一團混亂因她而起,拔腿就跑,再次,直直地沖向端著滿盤飲料的侍者。銀盤上的咖啡、冰紅茶、果汁全染在她的衣服上,她耳邊又傳來一聲高啼。
忙不迭地,海兒以這輩子最快的跑百米速度,離開犯罪現場。
沖到電梯間時,只看到剛關上的門。搶到第一部要上樓的電梯,她不安地按上「六」的數字,隨著電梯不斷上升,她的心揪得更緊。她要如何阻止他們?她根本沒個底。
踏出電梯,遠遠看到一身深灰的黎偉走進房間,關上花雕厚重的房門,也隔絕了一切的雜音。
海兒停了腳步。她有資格跑去敲門嗎?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她一人站在長長幽靜的走廊,腦海中不斷出現他為她寬衣解帶的情景。他們會花多少時間進行調情的前戲呢?五分鐘還是半小時?
停止自我的折磨,海兒腳步堅定走向電梯,她才不要敲門求他,她要他自己跑來找她。
拿出皮包內的大哥大,她撥了通熟悉的電話。
套房內,黎偉悠閑地靠坐在柔軟的沙發上,嘴角含絲幾乎不可察覺的笑意。
他滿意極了!今天晚上一切都太順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