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計笑臉迎了上來,趙賢文要了一間上房,三人隨著伙計進了房後,趙賢文見芝蘭一直若有若無地與他保持一段的距離,顯然馬車上的溝通未見成效,輕輕嘆了口氣,對轉身正要出去的伙計開口問道︰「這隔壁是否還有空房間?」
「回公子的話,左邊的房是空的。」
趙賢文點了下頭,「那就將左邊的房也定下吧!」
伙計答應轉身出去以後,趙賢文對坐在桌前的芝蘭說道︰「晚上你跟鶴兒睡一間,我去隔壁。」
鶴兒並未察覺夫妻分房睡有什麼不對,只是興奮地嚷嚷著,「爹,我想去買泥人,剛剛我坐在馬車里看到了,好漂亮,爹……你答應了?」看到爹爹面無表情的樣子,敏感的鶴兒最後一句話有些遲疑地問了出來,然後轉過頭,詢問似的看向芝蘭。
芝蘭微微一笑,「好啊,娘陪你去。」
「芝蘭,你也累了,先休息吧,我帶鶴兒去就行了。」
「我不累。」芝蘭立即說道,抓住鶴兒的小手,「走,娘給你買泥人去。」
走至趙賢文身側時,他突然小聲地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你還是不信我?」
芝蘭身形一震,接著一咬嘴唇,從趙賢文身側走了過去。不錯,她當然不信,從現在開始,她一刻都不想與鶴兒分開,也不知該如何面對既熟悉又陌生的趙賢文。
芝蘭陪著鶴兒在鎮上逛了近一個時辰,趙賢文一直隨至身側。玩得最開心的當屬鶴兒了,嘴巴里吃著桂花糕,糖粟子,手里把玩著色彩鮮艷的小泥人,芝蘭雖然對鶴兒笑語嫣嫣,卻仍掩飾不住眉間那一抹輕愁與疲倦。
「鶴兒,天要黑了,我們該回去了。」趙賢文說道。
「哦。」雖然意猶未盡,鶴兒仍懂事地點點頭,親切地拉住芝蘭的手,稚聲稚氣地說道,「娘,你一定累了,等鶴兒長大了,就可以背娘了。」
芝蘭心慰地一笑,「那鶴兒要快快長大喔!」
「嗯!」鶴兒大力地點頭。
看著愛兒天真的笑容,芝蘭想起昨日險些就要失去了他,眼圈微紅,鶴兒,你要長大,你要快快長大。
「唉呀!」芝蘭突然被奔跑的人撞了一下,身形一踉蹌,險些跌倒。幸虧身旁的趙賢文扶住了她。
「芝蘭,沒事吧?」趙賢文看了一眼跑過去人的背影,轉首面露擔憂地問道。
「沒……」芝蘭微微搖頭,剛推開趙賢文的攙扶,卻是一陣頭暈,身形晃了兩晃,又被趙賢文扶住了。
她昨夜受到如此重的驚嚇,後來見鶴兒終于無恙後,精神也絲毫沒得到放松,一直緊緊繃著,加之身體本來就不好,那人無意間一撞,芝蘭只覺得一陣暈眩,四肢乏力,再也無力行走,身體虛月兌似的倚到了趙賢文身上。
趙賢文攔腰將芝蘭抱起。
「鶴兒呢?」芝蘭虛弱地喊道。
「娘,我在你邊上呢。」
听到鶴兒的回答,芝蘭才算安下心。回到客棧,趙賢文讓伙計去請郎中,郎中看過以後只說是精神過度虛耗,加之受到了驚嚇,只要靜養就好,又開了幾副寧心靜氣的湯藥。
芝蘭晚飯只勉強地喝了幾口粥,鶴兒見娘親又病了,晚飯也吃得極少,「娘,都是鶴兒不好,鶴兒不該出去玩。小泥人鶴兒不要了。」說著拿起桌上買回來的泥人就要扔將出去。
「鶴兒,別扔,娘喜歡。」芝蘭身體虛弱,仍強自裝出有精神的樣子,「泥人留著,娘很喜歡呢!娘只是有些累了,沒有什麼事,鶴兒,你再多吃點,不是想快點長大嗎?不吃東西怎麼能長大呢?」
「鶴兒,听你娘的話,再多吃一些。」趙賢文將盤里的菜撥到了鶴兒碗中,然後起身說道,「我去看看你的藥熬好沒有。」
待趙賢文出去後,芝蘭將鶴兒叫到身邊,「鶴兒,你怕不怕痛?」
「娘,鶴兒是男子漢,鶴兒不怕痛。」
芝蘭微微一笑,看了看房門,最後一咬牙,道︰「鶴兒,娘讓你辦一件事,但不要讓你爹爹知道……」
芝蘭喝下湯藥後便跟鶴兒一同睡了。半夜時分,芝蘭突然一身冷汗地驚醒,再回憶夢中的情景卻無論如何也記不起來了,雖是深夜,卻因圓月的關系,室內清晰可變。
芝蘭輕喘口氣,看看睡在身側的鶴兒,起身模索著下了地,披了件單衣,推開房門,微涼的夜風,讓她壓抑的情緒瞬間緩解了許多,隔壁便是趙賢文的房間,仍舊亮著燈,芝蘭沉思了半晌,吸口氣,走了過去。
輕扣了兩下門,門卻自動地打開了,「賢文。」芝蘭邁步走了進去,卻是一怔,屋里沒人!
「公子……」客棧後院的馬廝內,少年屈膝跪地。
趙賢文神情冷淡,「起來吧。」
「公子是不是還責怪黑岩自做主張,黑岩知錯,請公子責罰。」
趙賢文冷哼一聲,說道︰「我若怪你,你還能站在這里嗎?做事總是莽撞,上次在山中的客棧也是,莽莽撞撞現了身,否則芝蘭絕不會受到驚嚇。」
「是黑岩貪嘴,多喝了兩杯,嘿嘿……」黑岩表情頗為尷尬,也不能完全怪他啊!那些江湖人廝殺起來,刺鼻的血腥氣對于嗜血的他來說就是上等的美味,所以才……
「別找理由,下次再犯決不輕饒。」趙賢文教訓道,見黑岩垂首跪地,有些不忍,他修煉尚淺,有些事情的確控制不住,無奈地一嘆氣,「算了,反正那些也是該死之人,起來吧,起來回話。」
「是,公子。」名叫黑岩的少年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偷看公子的臉色,見公子果然沒有生氣,這才輕喘口氣,將心放下。傍晚撞到芝蘭那人便是被黑岩施了法術故意踫上去的,黑岩本意是為了公子,一路之上,芝蘭一直戒備著公子,將公子當瘟疫似的保持距離,黑岩看著心急,便想出了這個主意,誰想到目的達到了,公子雖成功與芝蘭有了接觸,但事後看公子的反應好像並不高興。黑岩才知道自己好像闖禍了。至于吃人那件事,公子要是怪罪就不會等到現在了。
黑岩雖是黑蟒化身而成,但變幻成人形已有百年,人世間的百態,人情世故,自是知之甚詳,比那百歲老人可睿智多了。況且他跟隨趙賢文數百年之久,趙賢文的異樣情緒自然也察覺出來了。
鮑子對那凡人女子好像是不同的,一點點病痛,就能讓公子眉頭深鎖,緊張得不得了。莫非是因為公子這次天劫非同小可,因而擔心芝蘭的安危健康。或者是公子對女子產生那種感情,可是……黑岩心里直搖頭,根本不可能啊!不是說公子不會對人類產生所謂的感情,而是數百年來,公子什麼樣的美女沒見過啊!又怎麼會短短時間內便喜歡上一位稍有姿色的村婦呢!所以,不可能,不可能。
「公子,鶴兒的事情就這麼了結了嗎?畢竟……」
黑岩的話被趙賢文打斷,「趙炎鶴雖是靈兒轉世,但他的天眼未開,就算與我們是天敵,也無大礙。」
「可是公子,平常時刻我們自然不會去記較,但你天劫將至,誰也說不準這場劫難與那炎鶴小兒會不會有牽連,萬事小心為上啊!」黑岩說出心中的憂患。
早在趙賢文掐算出芝蘭乃是助他避過天劫之人的時候,便已知曉芝蘭所生之子乃是王母瑤池河畔靈鶴轉世,只因前世鳴叫嬉戲之時,驚擾了王母休息,被貶到人間歷練一世。鶴與蛇本是天敵。趙賢文為自己掐算數次,並未發現鶴兒會對己身有害,因此也未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