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明月淡笑著,「江湖上都說我獨孤明月陰險狡詐,難得蕭兄還肯相信我,送我到白集鎮,就沖著你這份信任,我獨孤明月也絕不會失諾。」她邊說邊從懷中取出一件荷包,「這就是你要的靈石,現在它是你的了。」
靈石由荷包內滑出,落到蕭強的掌心,質地幽暗,上有十二小孔。蕭強臉上表情復雜,許久,只說出兩個字︰「多謝!」
「你……真的不能留下嗎?」獨孤明月猶豫許久,聲音微顫地問。
蕭強的手驀地握緊,掌心的靈石就像一塊燒紅的鐵塊,燒傷了他的手,更灼傷他的心。他沉默著。
沉默中,獨孤明月終于開口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人各有志。這桌上有兩杯淡酒,蕭兄能否與我對飲一杯,也算不枉你我相識一場。如何?」
蕭強看了一眼清瓷懷中的水酒,忽然走過去拿起,仰首,一飲而盡,轉身,不再遲疑,邁步走出房間。
獨孤明月站在樓花窗口,眼眸迷惘。窗外,雨中的天顯得那麼空曠、蒼茫。迷蒙之中,她看著他走下樓梯,看著他騎上馬背,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風雨中,看著白牆、青瓦……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忽然間察覺到身後的異樣。陡然轉身,竟是關五。
獨孤明月微微笑了一下,又將目光投向窗外,清幽幽的天色,怕是會下一整天吧?她突然將手伸向窗外,任如涓的細雨絲絲縷縷地打在她的手上、腕上,清清涼涼。忽然,她開口了︰「關大哥,說說你對蕭強的看法吧。」
必五略微沉吟了一下,才慎重地開口道︰「他能將身上凌厲的氣勢做到收發自如,應是個絕頂高手。眸光淡漠,舉止從容,超然物外,像是……修禪的人。」
「是嗎?原來你是這樣看他的。」獨孤明月仍是淡淡的語氣。她沒有看關五,卻把伸出窗外的手撤了回來。袖口早已被雨淋透了,濕濕地貼在手腕上。
「還記不記得,兩年前那個太乙門門主鄭滄海?」
「記得,太乙門是‘公子’花費三個月的時間收降的,只是鄭滄海剛歸順‘公子’不久,便莫明其妙地死在自己的臥房里,直至現在也沒查出凶手是誰。」關五回話道。
「是啊!」獨孤明月微微輕嘆道,「攻下太乙門的確損失了不少青龍堂的弟子,那個鄭滄海武功不錯,我腰間一道傷疤還是拜他所賜呢!」她淡淡地笑笑,「只是性情殘暴乖張了些,竟會為孩童一句辱罵而殺死全村的人。本不想留他,但那時卻是我用人之際,尋思著,他若成為我攻打天下的前路先鋒也不錯,至少有幾分震懾人心的作用。誰知卻死了!而他身上致命的劍傷,卻是十分詭異。讓我一直猜想不出是哪路劍法,直到昨天……」
「‘公子’一定是有眉目了。」關五道,突然靈光一閃,「莫非‘公子’懷疑此人就是蕭強?」
獨孤明月微微蹙眉,明亮的雙眸現出一絲迷惘之色,「我昨日無意中看到了他的劍法……但也只是懷疑而已。據我所知,最近這幾年來,還有幾個人的死法與鄭滄海的一樣。我思索了一夜,他們這些人在江湖上的名聲不是很大,並非什麼黑道的魔頭,互相之間也沒什麼聯系,而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他們皆殺過很多不諸武功的平民百姓。」
她沉思著,回憶著蕭強一再說江湖的打殺恩怨他不會參與,但若不是江湖事呢?她深思了許久,望著窗外的雨簾,最後,她說道︰「放個風出去,就說……靈石不但能助人修煉武功,那里面還蘊藏了巨大的寶藏……還有絕世的神功,總之越夸大、越夸張就越好。面且,靈石正在一個青衣劍客的手上,劍客的名字叫……蕭強!」
「是!」關五領命正要退出房間。
「等等!昨晚交待的事情做好了嗎?」
「已全部備齊。」
「那好,準備馬車,我也該出發了。」
必五離開後,獨孤明月神情有些恍惚地呆坐在椅子上,許久,終于深深地嘆了口氣,「既然我不忍殺你,只有想辦法留住你了。」她喃喃自語著。
突然,她的眼光掃向桌面那只清瓷杯,伸出手,指尖輕觸,「嚓」的一聲,清瓷杯居然早已碎成千萬片。獨孤明月眼光閃爍著。忽然,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蕭強,你會回來的,你一定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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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官道,一匹白馬四蹄飛揚,風馳電疾般奔跑著,忽然,馬匹一陣長聲嘶鳴,前蹄揚起,待落下時,奔馳的白馬終于停頓下來,鼻腔「嗤嗤」地噴出白氣。馬上的青衣男子,利落地躍下馬背,牽著緩繩走進路旁一家小店。
青衣人已經全身濕透,被雨水淋濕的黑發貼在清俊的臉頰上,濕答答地滴著水。淡漠的眸光隨意掃了一眼,便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罷坐下不久,一身穿簑衣,頭帶斗笠的漢子走了進來,背對青衣人坐在另一張桌子前。
青衣人眼神閃了一下,靜靜地用完飯後,沒等雨停,便起身上路。臨走之時,若有所思地瞄了一眼背對他的大漢。
蕭強將馬騎到一僻靜處,飛身下馬,然後,拴好疆繩。手無意識地撫模著樸實無華的劍鞘,就這樣,靜靜地站著……陡然,他眼光驀地雪亮,「嗆」的一聲慶著一束雷霆閃光,劍已出鞘。劍光沖天,劍氣橫空。
突然,「哎呀!是我,師弟!」驚呼中,斗笠飛上了天。
劍光消失後,一男子氣喘吁吁地撫著胸口,站在離青衣人兩丈外。正是適才出現在小店里的漢子。斗笠被劍氣劈成兩半,落在一邊,露出一張英俊的臉,年約二十七八左右。
「哇!飛揚師弟,你的武功一次比一次厲害。剛才差點被你一劈兩半,好險!好險!」他邊說邊拍胸口安慰自己。
「果然是你!」蕭強也笑了,眼中不再冷漠,「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我听江湖傳聞,一劍客高手在酒肆救走獨孤明月,所用劍法炫目耀眼如若煙花,美麗至極。那時我便懷疑是你,就留心起來,踫巧盟主派我到白集鎮辦點事,呵呵!陰差陽錯地就被我撞上了。」周峰笑嘻嘻地解釋道。
「怪不得,我剛一察覺身邊有人,就被對方逃月兌了。原來是你,為什麼不出來,反而躲躲閃閃地跟蹤我?」蕭強疑惑地問道。
「好奇啊!你竟然會跟‘獨孤公子’走在一起。知道嗎?他請你喝下那杯酒時,我躲在外面都替你出了一身冷汗呢!誰曉得他會不會下毒?」
「‘獨孤公子’雖狡詐,卻也非嗜殺之人。」蕭強不自覺地為獨孤明月辯解。
「是嗎?」周峰聳聳肩,「不見得吧?你走後,我可听他吩咐屬下要放出風去……」周峰把听到的一字不漏地說了出來。
蕭強臉色一變,沉吟半晌,便了然了,「好狠毒的計……」他嘆息著,苦笑,「她……並非要殺我,而是……不甘心吧。」
「師弟,你救獨孤明月真的是為了那塊靈石嗎?」周峰一直關心著蕭強跟「獨孤公子」在一起的原因。
蕭強長嘆︰「說來話長了。」
周峰眼神閃爍一下,走過來說道︰「說起來,我們師兄弟也有五六年沒見了,也不知你隱到哪個深山密林里去了。擇日不如撞日,今天,不如找個地方,我們師兄弟喝個痛快如何?」
「師兄,我的為人你還不了解嗎?」蕭強瞬間恢復了冷漠,那雙深邃的眼楮仿佛能洞察一切,「你與盟主孫天涯是結拜兄弟,‘獨孤公子’與他又勢不兩立,你質疑我的行蹤也在情理之中,你無需對我打探什麼,我與‘獨孤公子’的關系……」他頓了一下,長嘆,「放心吧,十年前我既然退出了江湖,今天就絕不會再插手江湖之事。至于,把酒言歡……改日吧?我還有要事待辦,先告辭了。」語罷,蕭強不再耽擱,轉身徑直走到拴馬的地方,解下韁繩,就要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