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長虛道長仰天長嘆,
「此事說來話長了……萬萬料想不到,只是……以他性情怎會與獨孤明月走在一起呢?若此二人聯手,一文一武,當今世上,只怕無人能敵了……唉!獨孤明月聰慧狡詐、心狠手辣,加之又野心勃勃,這次讓‘他’逃月兌,武林必將有一場浩劫,唉……」長虛道長兀自長吁短嘆著,若他知曉獨孤明月是女兒身,不知又會是何種表情了。
第四章
獨孤明月悠悠醒來,正是日落西山、萬籟俱寂的時候,四周林陰茂密,透過樹葉,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天邊的殘陽如血。
「你醒了。」蕭強感覺出背後的動靜,輕輕地問道。他正背著獨孤明月走在林間的土路上——兩個時辰了。
「這是去哪?」獨孤明月雙手扶在他的肩頭,深吸了一口氣。身體好多了,想來,他又為她療傷了。
「去洛陽的路上。」蕭強腳步不停地答道,幾乎是足不點地的,獨孤明月感到道路兩旁的林木飛快地向後掠過。
「酒肆這一鬧,義父知道了我詐死,殺手很快便會追尋到我的蹤跡,以後的路就更難行了。」獨孤明月剛剛清醒,腦中的思緒即飛快地運轉著。
「真沒想到,剛行了半天的路就被發現行跡,若知如此我又何必詐死,多此一舉呢?唉!一點時間也沒爭取到,還把自己弄得渾身是傷。」獨孤明月心有不甘地說道。
「或許……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吧!」蕭強遲疑了一下說道。
「呵!你怎麼跟菲兒那丫頭一個語氣?」獨孤明月輕笑地說,「若她在我跟前也一定是這個話。」
「林姑娘心地純善,悲天憫人,看似柔弱,實則剛強不輸男子。」蕭強淡淡地評價,能被獨孤明月留下做貼身女侍,想必智慧、才情皆是不凡了。
「不錯……」獨孤嘆息了一下,「跟在我身邊那麼多年,日日耳濡目染,她的眸光竟還是清澈澄淨,有時……連我都不得不佩服了。」頓了頓,獨孤明月眼望林陰深處,忽地冷笑道︰「你為了靈石,想必把我身邊的人也調查得一清二楚吧?」
蕭強只是平淡地一笑,「我只知你身邊有兩個對你很重要的人,林菲兒及林靜兒。而你與義父獨孤天的微妙關系,只要稍加思考自會明白,不是嗎?一山不容二虎。」
獨孤明月收回目光,眼神雪亮地看了蕭強一眼,然而,映入眼中的卻是線條利落、俊美的側臉,膚色紅潤健康,背她疾馳數里,竟無一滴汗珠溢出。
「你是蕭強,還是蕭飛揚呢?」獨孤感嘆地說道,「煙花一劍蕭飛揚……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啊!」
其實,當時獨孤明月並非完全昏迷過去,神思渙散間自然也听到了長虛道長震驚的話語。強敵環伺左右,以獨孤明月這樣狡詐的人又怎會徹底失去知覺……就連蕭強她也是不信任的。
蕭強臉上露出一種復雜的神情,眼神問了一下,許久,才淡淡地道︰「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嘆息著,他並不想多談。
「十年只是彈指一揮間,奇怪……以你的武功,早該名揚天下了。」獨孤明月疑惑地說,突然,又笑了,「想必,上次你與我交手時連五成的功力都沒用上吧?不然……別說被我下毒了,就連你身邊的一丈我都近不了。」
蕭強也笑了,「我沒想到你會下毒,而且,我也不想傷你。」
「你有凌厲的殺氣,心中卻無殺機,若遇到與你功力相當的人,死的一定是你。不過……」獨孤明月感嘆了一下,許久,才淡淡地道︰「就我所知,當世也很難找到武功能與你匹敵之人了。」
「那又如何呢?百年之後都只不過是黃土一坯。」蕭強忽然道,眼中流露出一抹看透世事的淡然。
獨孤明月听後,哈哈一笑,「不錯!不錯!」忽然間又大聲吟唱道,「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聲音驚飛了林鳥……
蕭強沒有再說話,只是心中感嘆,世間怎麼會有如此獨特奇異的女子,時而豪爽灑月兌,時而狡詐陰險,時而憂憤郁悒,性情復雜難以預測。
而這樣的性情竟出現在一位女子身上,獨孤明月——林明月,林家的長女,不愧是林家的後人啊!
當最後一抹殘陽消失在天際時,四周又恢復了寂靜,晚風徐徐緩緩地吹拂著,朦朧中增添了幾分幽靜與神秘。
許久,蕭強開口道︰「前面不遠處有一家獵戶,我與主人相識,今晚我們可以在那里住宿。」遲疑了一會兒,他又道︰「我們可以變換一下裝扮,或許……可以混淆殺手的耳目。」
若與殺手相遇,勢必會有一番打斗,而他並不想參與什麼江湖恩怨,露面越多,後續的麻煩就會越大。他只想拿到靈石之後,繼續過自己的平靜生活。
「若能躲過他們的耳目,那是再好不過。我倒是可以扮成女人,哦,不,應該是恢復本來面目才對,唉!真是當男人太久了,呵呵……」說到最後,獨孤明月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們做夢也不會想到,我竟是女兒身,我要當嬌滴滴的美嬌娘,大模大樣地從他們眼皮底下走到洛陽,哈哈……想起來就有趣,義父一路上撒下天羅地網,而我卻平安無恙地回到洛陽,若有機會我一定要親眼看看他目瞪口呆的表情,哈哈……」獨孤明月蒼白的臉上露出頑皮的笑容。
蕭強也不由得被她感染,笑著月兌口道︰「沒想到你也有小孩心性。」
听到他的話,猛然間,獨孤明月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僵住了,「小孩心性」?竟然——不知不覺之間放松了自己,記得只有兒時在母親面前她才會……
連靜兒都不曾見到她這一面啊!她竟不自覺地對他露出了……
待心緒平靜後,她忽然間說道︰「你背我走了這麼久,也該歇歇了,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走。」
「沒關系,就快到了,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還不適宜使用輕功,若不小心牽動了傷口,又該咳嗽不停了。」蕭強邊走邊說道。
然而,蕭強卻不知道,他這幾句淡淡的話語,竟讓獨孤明月剛剛平靜下來的心緒再次煩亂不安。深藏在內心盡頭的湖泊不再是一潭死水,它開始慢慢地。一點點地、悄無聲息地蕩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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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盤似的銀月懸掛夜空之時,他們終于走到了茅屋。屋中亮著燭光,透過紙窗,隱約間可見人影晃動。
蕭強放下她前去應門,門開了,屋內的男人愣了一下,隨後熱情地大叫道︰「是蕭兄弟來了!婆娘,快出來,是蕭兄弟……」
于是,獨孤明月與蕭強被迎進屋中。
獵戶姓李,是個三十歲左右的黝黑漢子,他妻子略微年輕,不是很美,卻有一種山野般的樸實與自然,肚月復微微聳起,是懷了身孕。
夫妻二人皆是熱情爽朗的人,也不過問獨孤明月的身份來歷,只管拿出酒肉招待他們。
蕭強始終面帶笑容,眸光溫和,與先前那個眼光凌厲的劍客截然不同。
獨孤明月本是個長袖善舞的人,不到一刻工夫,屋中便氣氛融融,消除了先前的陌生感。談話中得知,幾年前,蕭強曾在虎口下救過獵戶一命。
深夜,夫妻二人本意是讓出內屋給他們居住,但被蕭強婉拒。他們只好拿出兩床被褥,蕭強在廳中以桌椅鋪床,讓獨孤明月躺下,自己則坐在椅中閉目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