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櫻飛快的移開視線。
「沒什麼。我的時間很寶貴,可以先開始討論嗎?」她僵硬的牽動嘴角,不自然的開口。
白景明沒有忽略她臉頰上的那抹紅暈,看來事情比他預期的還順利。再怎麼說田櫻也是個女人,自然懂得欣賞像他這樣的男人。
在他成名之前,身旁就時常有女子想投懷送抱,可是他性格挑剔古怪,活了三十幾歲,只交往過三個女朋友,其中,沒有一個交往時間超過兩年。原因是他受不了她們自以為是他的女友,就想侵犯他的隱私、掌握他的行蹤,這是他絕對無法容忍的事。
「妳喝茶嗎?」他突然問道。
「喝啊!」田櫻隨口回答。
原本以為他會直接端出兩杯從寶特瓶倒出來的茶,沒想到他竟端出一整套講究的茶具。
田櫻好奇的看著他修長的手指穩重的執壺,移動茶具的方式溫柔得像對待情人一樣,不知不覺地被他熟稔的泡茶動作所吸引。
接著他遞給她兩個杯子,其中一個瘦長的杯子裝了茶,另一個常見的小圓茶杯則是空的。田櫻低頭來回看著兩個杯子,表情困惑的看向白景明。
「什麼意思?」她兩眼圓睜,表情帶著天真。
白景明微微笑著,一邊示範,一邊解釋︰「這個瘦長的杯子叫做聞香杯,妳先將聞香杯內的茶倒過來另一個杯子,然後聞著聞香杯里的茶香,像這樣……」他將空了的聞香杯舉到鼻子下方,閉起眼楮深呼吸。
田櫻也有樣學樣的重復他剛剛示範的動作,將聞香杯舉到鼻下,果真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茶香,整個人頓時輕飄飄了起來。
「好香喔!」她忍不住贊嘆。
白景明看著她陶醉的表情,下月復一緊,這突如其來的生理反應連他自己也覺得驚訝。
他清清喉嚨,試圖恢復慣有的冷靜,從容的解說。「這是阿里山特等春茶。它的特色是茶色蜜綠帶黃,喉韻回甘,喝了會上癮的。」
田櫻輕啜一口,含在嘴里細細品嘗,果真如白景明描述的一樣,棒極了!
「嗯!苞以前喝的茶果然不一樣!」她雙手恭敬的捧著茶,滿臉幸福的表情。
看到她純真率直的反應,白景明也跟著高興起來,若非瞄到手上的傷口,幾乎要忘了自己的主要目的。
「好了,言歸正傳,這次的合作案前所未見,更沒有前例可循,所以無論妳有什麼想法,都可以提出來討論。」
田櫻還沈醉在茶香中,整個人很放松,沒有察覺到他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來。
「畢竟畫漫畫還是我的主要工作,我不能完全停頓下來,因此我希望工作時間不要太長。」田櫻老實的將她的立場版訴他。
白景明諒解的點點頭。「我知道了。那麼在題材、風格上面,妳有沒有什麼看法?」他深邃的眼楮專注的看著她,有意無意的釋放電流。
田櫻心跳不禁加快,不斷說服自己,這只是茶里所含的咖啡因讓她心悸。
「喔……我希望能嘗試一些比較不同的東西,如果你用墨水來作畫,我或許可以用蠟筆、油畫顏料、壓克力顏料,甚至拼貼方武來表現主題,重點就是呈現當東方遇見西方,當古典遇上現代的交錯感……」田櫻興致勃勃的表達出自己的想法,可是立即發現自己好像說太多了,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又補充道︰「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
她不經意的小動作讓白景明有些失神,他略微移了下位置,轉移注意力,免得在她面前出糗,仇沒報到,反而讓她笑掉大牙。
之後的四、五個小時,他們針對以後的合作方式,包括主題、畫材、風格……做了許多討論。或許這兩個人內心各懷鬼胎,然而對于工作,可都是十分認真的看待。
田櫻沒有察覺到彼此的距離越靠越近,近到她可以聞到他清爽的古龍水味道,可以感覺到他的視線彷佛能將她穿透,他低沈渾厚的聲音像是能將她催眠。
她如坐針氈,情緒越來越煩躁,這可不是她所習慣的白景明,更不是她能應付的白景明。
田櫻不是唯一感覺到空氣變稀薄的人。
白景明很快就意識到偌大的屋子內只有他們兩個人,分布在空氣中的曖昧分子彷佛能磨擦出火花。
每當兩人的視線相交,或是彼此的手不經意的踫觸到對方,白景明的心就會漏跳一拍。他首次發現自己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或許是一把雙面刃,處理不好,自己也有可能被割傷。
可是她柔細的發絲不斷傳來淡淡的檸檬香氣,水汪汪的眼楮純真中帶著一絲防備,豐盈小巧的雙唇看起來十分可口,彷佛輕輕一含,就會化作蜜糖。
這跟他印象中的田櫻,簡直相差十萬八千里。
白景明覺得室內溫度越來越高,高到頭腦越來越難思考。
他作勢看了一下手表,剛好六點。
「時間不早了,妳要不要留在這里吃個晚飯再回去?」他隨口問問。
「不用了,我沒有在別人家吃飯的習慣。」田櫻照實說,心里又補上一句︰尤其是你家。
「好吧!那麼剩下的事明天再繼續討論,妳先回去吧!」白景明沒有意識自己干澀的聲音配上這句話,听起來有多刺耳。
田櫻听得一清二楚,防護罩立即上升。
「謝謝你提出來,其實我早就想離開了,可是你卻一直講個不停,讓我沒辦法插嘴。」她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後,拿著背包站起來。「好吧!明天見。」
語畢,田櫻看也沒看他一下,直接走出大門離開。
白景明不禁皺眉,不解她怎麼又恢復了欠人修理的老樣子?說話開始變得尖酸,下巴高高抬起,像是用鼻孔在看人。
所謂狗改不了吃屎,真是一點也沒錯,而他竟然在幾分鐘前還對她有非分之想,真不知是哪根神經有毛病!
真的是!罷開始覺得他這人其實還挺有氣質的,泡茶的動作這麼優雅,還一副挺博學的樣子,似乎沒有那麼惹人厭。結果呢?他根本徹頭徹尾是個討厭鬼!
田櫻忿忿地想,心情不佳的她沒有直接回家,反而繞往另一條路,朝江寶恩家快速前進。為了怕撲了個空,田櫻先撥了通電話給她。
「喂?」江寶恩的聲音听起來有些慵懶,像是剛睡醒。
「妳在家吧?我待會兒幫妳帶吃的過去好不好?」她狗腿的說,免得有倒垃圾之嫌。
有人送晚餐過來,江寶恩何樂而不為?但她知道天底下沒這麼好康的事,肯定是田櫻心情郁悶,想找人抒發。
身為她的好友跟編輯,江寶恩早就習慣偶爾充當心理醫生了。
田櫻向來藏不住心事,一進門,江寶恩就看到她悶悶不樂的表情。
「喏,這是妳要的壽司。」田櫻將東西往茶幾一放,整個人往後癱在沙發上,像泄了氣的皮球。
「說吧!到底又發生了什麼事?我想,應該跟白景明月兌離不了關系吧?」江寶恩打開壽司,讓自己吃飽,才有精力听她發飆。
「除了他還會有誰?」田櫻沒好氣的回答,接著長話短說的將事情重述了一遍。「……妳看他氣不氣人?」
沒想到江寶恩听了,非但沒一起加入撻伐白景明的行列,還念起她來。「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既然妳對他有這麼多偏見,無論他說什麼,在妳听起來都是很刺耳的。」
「才不是這樣!」田櫻撇嘴抗議。
「不是才怪,反倒是妳離開前講那句話,有點過分。妳啊,別只會逞一時口舌之快,再說上回那件事明明也是妳不對,人家白景明還肯放段邀請妳,已經展現出最大的誠意了,妳也該稍微收斂一下吧!」嘴巴里面塞了一塊壽司,江寶恩仍瞪大眼楮毫不留情地數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