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目前最不需要的,就是一個人胡思亂想。」王媽轉頭面向小湄。「小湄,待會兒你先將他那頭七翹八翹的頭發給梳一梳,順便將他的胡子給刮干淨,還有,」接著她自口袋拿出一張紙條交給小湄。「這張單子是醫生吩咐要注意的事項以及每日的復健項目。好了,我就把他交給你了。切記!千萬不能任由他胡作非為,他若是欺負你了,你就來告訴我,我再替你出口氣!」王媽說完立刻就步出了房門。
小湄看著他,緊張地吞下一大口口水。不行!她一定不能怕他!為了媽媽還有小華、小明,她一定要排除萬難,死也要做好這份工作!
心理建設完畢之後,她鼓起勇氣走到他身邊。
「請問梳子及刮胡刀在哪兒?」她臉上堆滿專業、親切的笑容。
她必恭必敬的態度換來他的不理不睬。
她嘆了一口氣。
「好吧!既然你不說的話,我只好自己找嘍,丑話先說在前頭,若我翻到了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到時候你可別怪我不尊重你的隱私喔!」她好心提醒。
她這麼一說果然換來他的回應。
「在床頭櫃的最上面一層。」他面無表情地說。
「謝謝。」終于扳回一城,她十分開心。
當她拿起梳子,心中突然一酸,如今的她跟一個女佣又有什麼兩樣?美其名是特別護士,實際上只不過是個貼身女僕罷了!時勢比人強,為了保有這份工作,就算要她跪下來親吻他尊貴的腳趾,她還是會做的。
林維堅雙手在胸前交叉著,擺明了一副不輕易妥協的態度。
沒關系,只要他還頂上有毛,她說什麼也要把它們梳得服服貼貼地。
她站在他的身後,當她的指尖觸模到他的頭發時,不得不對他柔軟的發絲感到驚訝,即使此刻他的頭發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地糾結在一起。小湄一方面要梳開它們,一方面又要小心地避免扯痛他尊貴的頭皮,著實讓她費了一點苦心。
好不容易梳完他的頭發,她拿起刮胡刀走到他的面前,心里慶幸他將眼楮合起以避免彼此的尷尬。
從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淡淡檸檬香氣直撲他的鼻腔,她的動作是如此輕柔,在他臉上游移的利刃頓時化作溫柔的手指,宛如情侶間的般。
好不容易刮好了他的胡子,小湄放松地吁了口氣。就當她要放下手時,林維堅突然睜開眼楮,一把緊緊握住了她縴細的手腕,力道之大讓小湄忍不住緊皺起眉頭。
「你想做什麼?」她試圖冷靜地開口。
「我警告你,別以為你真的會在這里待多久,為了你好,勸你還是識相點,盡早走人,否則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他的眼底隱藏著一股蓄勢待發的風暴。
盡避他粗暴的聲音在她心里點燃了一把怒火,但她還是強壓了下來,冷靜地將手抽回。
「林大公子,你要我滾可以,不過我有一個條件。」她的臉上滿是僵硬的微笑。
林維堅眯著眼楮看著她。
「條件?你敢跟我談條件?!」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真的是活膩了。
「沒錯,我唯一的條件就是——除非你自己站起來趕我走,否則一切免談!」說完不顧他詫異的表情,小湄一溜煙的奪門而出。
「你這個可惡的女人,快給我滾回來!」林維堅對著她消失的背影大聲吼叫,將一個枕頭往門口丟去。
才第一天上班就如此囂張,他絕對要盡快想辦法將她給弄走,否則……他的嘴角無奈地往上翹,一陣苦笑——否則他又能怎樣?
自從去年發生了那件事之後,他的人生也從那一刻起產生了巨大的改變。這件事情的發生,讓他有意借著自己不听使喚的瘸腿過著自我放逐的生活,但是他身旁的人卻有著他們自己的意見,且自認為是上帝的使者,想要將他自地獄救起。
真是啊!難道他們真的還看不出來他早已被上帝所遺棄了嗎?像他這種如同被撒旦詛咒了的不祥之人,還是快快自他們面前,不,是自這個世界上消失才好。
第二章
翌日午後。
照著醫師的囑咐,小湄推著坐在輪椅上的維堅到室外呼吸新鮮的空氣。
「喂,外面天氣這麼冷,快去給我拿條毯子來!」他大聲指使。
他強勢的口吻分明是想要激怒她嘛!沒關系,她一定會做到讓他沒話講。
「是的,林大少爺。」她彎彎的眼楮帶著笑意。
她過于甜美的語氣,讓他忍不住皺眉。
毯子拿來了沒多久他又開口。
「我突然覺得喉嚨干干的,快去給我倒杯茶過來。」他再度指使。
「是的,林大少爺。」她的態度依舊是一派沉穩。
不久他又說,「無聊死了,去我的書櫃上隨便拿本書過來給我。」
「沒問題。」她的臉上絲毫沒有一點點不耐煩的表情,這全靠她心里的那股決心。
等書拿到了他又改口。
「算了!還是幫我把今天的報紙拿過來吧!」他將書往地上一丟。
「當然。」她附和。
不久報紙送到他的手上。
「請問還有什麼吩咐嗎?」她必恭必敬地。
維堅用力地想著,最後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整她。
「暫時沒有。」他苦著一張撲克臉。
「你確定嗎?要不要再仔細想一想?」她體貼地提醒。
「你煩不煩?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他煩燥地說。
小湄聳聳肩。「我只是希望能夠確定一下,因為你應該不希望就這麼放過我吧?」她一語道破他的企圖。
維堅瞪了她一眼。「知道還不趕快包袱收一收走人。」他咬著牙,這個該死的不識時務的女人。
「要我走可以,但是,你還記得我的條件吧?」她的頭微微傾斜,樣子看起來極為可愛。
這麼孩子氣的小動作讓他心跳漏了一拍,不行!絕不能掉進她那做作的陷阱。
「條件?什麼條件?就憑你?」他發出不屑的笑聲。
小湄沒再搭理他,就讓他一個人在那邊痴人說夢話吧!
她一邊推著輪椅、一邊想著。距離車禍到現在也有十來個月了,據蘇院長的形容,在那場嚴重的車禍當中,車子整個嚴重扭曲變形,可是他卻奇跡似的只受到輕微的擦傷,並沒有造成嚴重的肢體傷害。既然如此,照道理他的雙腿應該是沒有問題,況且他的雙腿並不是沒有知覺,只不過是無法依照大腦的指揮任意動作。
之後,集合四、五位國內一流的神經科及骨科大夫一同會診,卻無論如何也檢查不出原因。照她的推論,這應該是和他的心理狀態有關。若是如此,是什麼樣的事情帶給他這麼大的影響呢?
會不會是因為驚嚇過度而讓他的雙腿暫時失去功能,還是其中另有隱情?依她對林維堅粗淺的認識,實在無法相信他會是那種容易受到驚嚇的人,所以第一個假設暫且排除,這麼說來後者的可能性就相對的增加不少。
然而,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影響他至此?而且還讓他傾向于自我墮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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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里,雖然林維堅還是不時的刁難外加挑釁,但是看在薪水優渥的份上,小湄總是能將問題迎刃而解。唯一會讓她稍微失控,是在他們近身接觸時,她時常不經意的會被迷惑住,影響專業的護理人員該有的態度。
就拿現在來說好了,她正在做單純的例行性按摩工作。
他修長精壯的身軀躺在床上,只能任由她的雙手在他的大腿上任意擺布。而此刻,她的兩鬢卻微微滲出汗,兩頰嫣紅,呼吸紊亂,腎上腺素急速上揚,當了五、六年的專業護士,這種情形還是第一次發生。小湄忍不住問自問,這到底代表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