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掙扎醒來時,油燈已快熄滅了,不料房內卻涌入大量燈光。她覺悟到是門開了,隨即清醒過來。光亮是從門外大廳的巨型水晶燈架發出的。若薇猛地跳下床,門再度關上時,她僵在原地不動。
"請把油燈點亮。"一個沙啞的男聲說道,她用發抖的手照辦了,手指差點被燈的火舌燙傷。黃白的燈光填滿了房間,黑暗被驅逐到角落去了。
進房的男人至少有她兩倍年紀,他的臉色蒼白,相較之下,發色是驚人的深,兩鬢微霜。他是個高大健壯的男人,衣著昂貴人時,還系著正式的領巾。五官略帶憂郁,鼻子小,眉濃而黑,嘴唇薄,顏色深。使若薇害怕的不是他的體格或長相,而是他的眼神。他的視線在她身上一時時游移,起先因困惑而睜大了眼楮,後來眼中便出現饑渴的神情,若薇月復內一陣扭絞。
"璐琪。"他說道,激動得聲音發顫。
她圓睜雙目打量他,她的肌膚在燈光之下有如白絲緞一般閃著亮光。若薇伸出一雙縴手拂去額前的冷汗,像被催眠了似地盯著他。
"我……我不是璐琪。"她說道。
他緩緩搖頭。"不對,你是她的女兒。"
"是的。"她本想一時時移向門口,可是他仍然站在那里瞪著她,好像要把她吞到肚子里去。"你是誰?為什麼把我綁到這里來?"
"很抱歉,唐小姐。"
"我不姓唐,"若薇厲聲說道。"我叫白若薇——"
"你姓什麼無關緊要,"他打斷她的話,朝她走近數步。她避開退向爐邊。"璐琪屬于我,而你是她的女兒,你也屬于我。"
"璐琪……屬于你?"她復述一遍,臉上反映出她的困惑。這是什麼意思?看他的年紀也不可能是璐琪的父親。"你……是唐家的人?"
他嗤之以鼻,搖搖頭。"我是雷瑟安伯爵。"
若薇感到自己臉上失了血色。"我不懂,"她設法說道。"她從未屬于你。她愛貝于曼——"
"住口!"他吼道,臉色猙獰,後來又恢復了自制。若薇在發抖,但是她仍然不退縮地直視著他。他嘴角緩緩上揚,笑了。"你不害怕?"他問道。
"我母親怕你嗎?"
"她忠實,就沒有理由怕我。我非常愛你母親,她是我所見最美的女人。我用無人能夠了解的熱情愛著她的一切,你那膽小表的父親自然更不能了解。我愛她的嬌羞、她的安詳、她的柔膚、她的長發……"他伸手執起若薇的一綹卷發,用白皙的手指把玩。"你的頭發比她還長。你的眼楮跟她一模一樣……你知道嗎?"
若薇猛力搖頭。當她看見他把自己的頭發纏繞在指間時,全身起了雞皮疙瘩。他打算跟她上床,這個念頭使她反胃。"隨便你怎麼說我父親,但這並不能改變璐琪選了他而不選擇你的事實。"
雷瑟安對她大聲叱罵,用兩手捧住她的頭。若薇徒勞地試圖掙月兌,當他用身體將她壓在爐上時,她猛喘一口氣,她發出一聲惡心的啜泣試著拉開他的手腕,他反而更加用力。
"你為什麼不叫呢?"他問道。他的嘴靠得好近,她可以感覺到他呼出的氣撲著她面頰。
"叫又有什麼好處?"她低語。"不,我不會叫,因為你想要我怕你,我偏不。就和我母親一樣,我只不過覺得你惡心而已。"
"就像你母親一樣,你也是個妓女。"雷瑟安道,更加用力地擠壓她,她以為會听見自己骨骼碎裂的聲音。"我知道你跟藍道的好事——每一個人都知道。不過現在你是我的妓女了,我要在你身上補償想要璐琪卻又得不到的那些時光。"
"你瘋了!我又不是她!"她嘶聲叫道。
"你是——你是她的一部分,"他說道,閉上眼楮將骨盆抵向她。"你像璐琪,老天爺,你真像璐琪。"他申吟著將嘴壓向她。"自從我失去璐琪以後,就一直在找你。"他喃喃說道。"這些年來我始終知道有你這麼個人,從我到法國看見她挺著肚子以後,我就知道了,小娼妓,她已經許給我了,肚子里卻懷著貝于曼的雜種!"他親吻她的頸項,又喃喃呼喚璐琪的名字。若薇忽然忍無可忍地叫了起來,想要打他。
若薇在極度驚懼的情況下掙扎,不顧一切死命地往他喉間打去。他嗆咳著吸氣,立刻放開了她。她沖到門口,轉動門扭,門打開的時候,她感激地啜泣一聲。她听見他在後面追,沉重的腳步聲在她耳中宛如雷鳴。她像瘋狂的動物一般奔跑,穿過大廳奔向通往前門的樓梯。她眼前一片模糊.半跑半跌地下了樓梯,本能主宰著她的軀體,強迫她的腿動得更快。她在樓梯中間的平台摔倒了,全身每一根骨頭都震松了。在她身後,雷瑟安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若薇猛喘一口氣爬起來,準備奔下另一半樓梯,這時一個黑影擋住她的去路,她無助地一頭撞上去,腳在大理石地板上打滑。
她感覺到有人一把拉住她,然後被輕輕抱住,不由得大吃一驚。她待在那兒不動,只一個勁兒地顫抖,手絕望地抓住那人的外套前襟,向他求助。
"若薇,別動,吾愛,你抖得好厲害,"她听見藍道的聲音,抬頭茫然地望著他。"你受傷了嗎?"榛綠眼眸小心地將她的臉龐掃視一遍。
若薇試著集中理智。"雷瑟安……尼洛……"她結結巴巴地說道,想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他。
他用一只食指按住她的嘴。"我明白。"
他好鎮靜,出奇地鎮靜且強壯。若薇將臉埋在他胸前。藍道抬起頭,看見雷瑟安在數尺外的樓梯上。
"我最大的榮幸,"藍道不動聲色地說道。"就是赤手空拳殺了你。如果你建議用別的方法,我也樂意從命。"
雷瑟安也同樣自制,對他笑笑。"你會用軍刀嗎?"
"據說是會。"
"據誰說呢,你的同伴?還是自己?"
"當然都有了。"
"武器在樓下第一個房間里,如果你願意跟我來……"
"當然。"藍道有禮地說道,榛綠的眼眸中閃現著騰騰殺氣。他月兌下外套交給若薇,她死命抓著那件衣服不放。軍刀,她麻木地想道,大概是他們決斗的最佳武器,因為用它來決斗很快便可分出高低。它有三角形的刀刃,尖端銳利得可怕。使軍刀不僅需要技巧,更需要力道,它重逾一磅,要不了多久便人使手發酸。
若薇因為害怕使藍道分心,躲到樓梯下看不到的地方,經由敞開的門口往內窺伺。
"好刀。"藍道從牆上抽出一把軍刀時贊道。
"你用不了多久的。在你弄清楚怎麼回事以前,我已經把你剖開了。"雷瑟安說道,眼神犀利。"經過二十年,我不會再失去她了。她是為我而生的。"
"老天爺,你是不是腦筋有毛病?"藍道詢問。
"你什麼都不知道,你這自負的小狽!"雷瑟安咆哮道。"雖然你不明白,她已經明白了。"
"明白什麼?"
"她屬于我是天經地義的。因為她和她母親一樣是婊子,所以必須付出代價——-"
"你的話真無聊,"藍道喝止他。"而且毫無理性。"
決斗開始時若薇屏住了呼吸,兩把軍刀發出金鐵交鳴之聲。他們用凌厲的挑逗和出奇順暢的進招纏斗。她從前只看過舞台上用鈍頭劍輕巧比劃,有各種花俏招式的斗劍。可是這場她專心觀戰的生死斗既不輕巧,也不花俏,而是直接、簡單、精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