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湖邊上,青草離離,古聆依樹而坐,看著不斷被春風吹皺的湖水,不禁想起有關鏡湖的點點滴滴。她本來也和村人們一樣對鏡湖無端地排斥、害怕,不過在離開村子到大城市打了幾年工後,她便日益地懷疑起大人們灌輸的思想了,因為他們說的和她看到的根本是兩回事。所以在她再次回到這里後,她便偷偷地跑到這個所謂的禁地一窺究竟。如她所料,鏡湖不但不是村人們說的那樣可怕,相反青樹綠水如仙境一樣縴塵不染,美得無法形容。她一眼便愛上了這個地方,常常偷偷跑來睡個午覺什麼的,絕對不會有人打擾她,而且看著鏡湖,再怎麼煩躁的心情都會很快沉澱下來。因此她通常一坐便忘了時間,回家後免不了得到一份嘮叨和牢騷做點心。盡避如此,她還是不知收斂,仍然沒事一個人偷著樂。但是,最近又有一個人分享了她的這份自得和快樂。那個人就是——
「聆姐,我就知道你在這里。」說曹操,曹操就到,來人正是一來就風靡全村的美男子梅寒清。說起來也是那麼巧,就在那天她要離開的時候,竟然遇到了同樣因為失戀而流浪街頭的梅寒清,于是同病相憐的兩個人就相攜來到了玉鏡村。
「阿寬哥到處在找你呢!」梅寒清一坐到古聆身邊,和她一樣欣賞起鏡湖迷人的風光。風和日麗又沒事做的下午在鏡湖邊小坐片刻實在是人生一大樂事。
「他找我干什麼?」古聆不甚在意地問。
「你說呢?」梅寒清一副古聆明知故問的樣子。
迸聆當然知道,阿寬是村長的兒子,長得人高馬大且為人正直老實,從小就特別照顧她。她明白他對她的感情是愛戀,只可惜她對他只有兄妹之情。當年她不顧全村人的反對離開玉鏡村,順利地阻擋了阿寬的追求。她以為這幾年他必定已經娶妻生子了,沒想到他仍為她守候著,他這份心讓古聆動容同時也叫她煩惱不已。
「唉!」古聆嘆了口氣,「為什麼那麼執著呢?」
「因為他是真的愛你。」梅寒清回答,「愛情有時會讓人變得瘋狂。」說著,他也黯淡地嘆了口氣。古聆知道他又想起歐達了,來五鏡村的這幾個月,他釋懷了不少,在她面前總是燦爛地笑著,不過她明白他的心底始終有著那個人的影子,無人的時候他還是會抱著膝蓋流淚。愛情啊,在給人無上幸福的同時也讓人掉進痛苦的深淵難以自拔。莫要笑他人痴傻,她自己又何嘗逃得過呢?
無言地,古聆拍了拍梅寒清的肩,梅寒清轉頭,和她相視一笑。一定意義上,他們可以算是同是天涯淪落人,是以常常都同病相憐地互相安慰。
「你又發燒了。」梅寒清模了模古聆的額頭,不滿地說,「這樣的身體還要來這里吹風,難道你一點也不知道保重嗎?」說著一把將古聆攬入懷中,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
迸聆舒適地靠在他的胸前,笑得溫柔,「正因為是這樣的身體,所以才舍不得天天躺在床上,錯過這麼美好的風景。」
「傻瓜。」梅寒清心疼地嗔道,雙手更用力地抱緊了她。眼眶又有點熱了,不過想起古聆討厭看他流淚,所以他使勁地眨去淚意。為什麼上天對聆姐這樣好的人偏偏這麼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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迸聆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一天有十幾個小時都昏迷不醒,發燒更是如吃飯一樣稀松平常。如果依照醫生所言她活不過七個月,那這就是她生命的最後一個月——四月了。氣候更加宜人,到處鮮花盛開,反襯得古聆一家更加愁雲慘霧。古爸古媽古弟古妹並不知道古聆的真實病情,只以為她生了重病,請來赤腳醫生也看不出所以然,只草草地配了一些補血和退燒的藥。因為病人的癥狀是昏眩、發燒,他自然對癥下藥。
「小聆啊,你這病總不見起色,不如過兩天我們到大醫院看看去?」病床前,古爸握著古聆冰冷的手擔憂地說。
「是啊,阿聆,你這病來得邪,趕明兒一定要去看看才行。」古媽擦了擦微濕的眼楮。從未見小聆這樣憔悴過,她看著心疼極了。
「爸,媽,別擔心,我的身體一向都很好,過一段時間這病就會不藥而愈了。」古聆強顏歡笑地安慰雙親。這段時間,她一直在想怎麼才能讓她的離去不對她的家人造成傷害,可是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一個好辦法,時間就這樣一拖拖到了最後一個月。原來她想上個月就離開,然後委托律師每隔一段時間就寄些錢回家,假裝自己還活著。可錢總有一天會寄完,而且見不到她的人,家人也會起疑心,到時騙局還是會被拆穿,傷痛仍會襲擊他們,所以這並不是個上上策,可除此之外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而現在就算想用那個辦法也來不及了。
她的行動力一天不如一天,別說離開,就連散個步也做不到。眼見家人為她的病情操碎了心,她真恨死自己的身體了。怎麼辦?她的時間已經一天少于一天了!
「別騙我們了,小聆。爸爸和媽媽雖然沒見過世面,可身體我們也有。你病得這麼重,怎麼可能說好就好呢?我知道你是怕我們花錢,這你就不用擔心了,你帶回來的那些錢捐了學校還剩五十多萬呢!這些錢足夠讓你活成仙女怎麼也死不了了,而且就算那些錢不夠,爸爸媽媽還有積蓄,還有房子、牛、雞等等。小聆!錢沒了,咱可以掙,命沒了就再也回不來了。爸爸媽媽最寶貝的就是你們三姐弟,只要你們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我們就算再窮也無所謂。听爸的話,過兩天爸帶你到大醫院去,你的病肯定很快就會好了。」
「你爸最會講道理了。」古媽轉向古聆,「阿聆,就听爸的話,下星期到醫院去一道吧!」
迸聆點頭,她怎麼忍心拒絕呢?這樣為了她連房子也可以賣掉的父母她怎麼忍心讓他們擔憂呢?只是他們不知道,她的病無論花多少錢也治不好了。早知道這樣,她在得知病情時就應該立刻投入治療,或許還有活下去的可能,可是現在,一切都太晚了!
爸爸,媽媽,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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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日星期四晴
在古聆的威逼利誘外加淚眼攻勢下,梅寒清帶她來到鏡湖。
鏡湖的風景更美了,比上次來時多了許多野花,使得單調的綠色中有了靈動的光彩,雖是有點綴卻也美得讓人心醉。古聆閉上眼,全身心投入地感覺鏡湖帶給她的平靜詳和。梅寒清就在她身邊,關注她的一舉一動,如果她有一點不對勁,他會馬上抱她回去。想到剛才抱她來的時候,那重量哪像一個一百六十厘米的女人應有的體重?孩童都要比她重一點。那時他清楚地感到了生命的脆弱。如果可以,他真的情願生病的人是他。
「寒清,我有點餓了,你幫我去拿點吃的好嗎?」已經好久沒有肚餓的感覺了,現在怎會突然想吃東西了?
「可是你一個人在這里……」梅寒清很高興聆姐想吃東西,可要把她一個人留在這里,他不放心,「不如今天就到這,我先抱你回去吃東西,我們明天再來。」
「不要!」古聆一口拒絕,「你放心啦,我在這不會有事的。一見到鏡湖我就感到十分舒暢,身體也好多了。你快去快回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