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是不是在暗示我遲到的時間實在太離譜了。」
「听到你這種口氣,真令人熟悉,很高興你仍保持著以住的純真與俏皮。」陳聿侖語重心長的說。
這時,侍者走了過來,陳聿侖體貼的說︰「趕快點個菜吧!我看你一定餓了。」我頓感貼心的點點頭,此刻,肚子似乎也听到了我的宣告,已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我恍然大悟,從中午到現在,都還沒空吃下任何東西呢!
所以,當送上第一道菜時,我便津津有味的吃著。
陳聿侖把一小塊牛排放進嘴里,然後問我,「凌沂,畢業後這八年來,你都在做些什麼呢?」
「在工作上的經驗,我倒是極為單純,一畢業,我就在這家雜志社上班,一直到現在……」
「可以想見,你已經把你的所學、興趣與能力發揮得極好。我剛看過你寫的東西,文筆真是犀利」精采。來,敬你一杯,恭喜你事業得意!」說完,陳聿侖舉起酒杯向我敬意。
「謝謝你的夸獎。」我舉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陳聿侖似乎覺得很訝異,「照理說,你跑新聞這麼多年,酒量應該不錯才對呀!怎麼看你喝酒如此保守。」一副無法置信的樣子。
「沒辦法,我酒一沾唇,就馬上臉紅,反倒是因為有這層保護色,別人于心不忍,也就不忍太強迫我。所以,一直到現在,我的酒量仍是淺得可笑。」
陳聿侖听了,連連點頭。
「你呢?近來可好?」
「我畢業後,選擇了精神科,當時很不得家人的諒解,他們認為憑我的成績與各項條件,應該選擇較熱門的科別,可以為自己將來開業做準備,甚至我的女朋友還為此和我大吵一架,然後就因此和我分手了。」
「看來,你的確比一般人要有勇氣多了。」
「起初幾年,我的確為了我的勇氣付出不少代價。當初之所以如此堅持,只因為它是我的興趣,但是後來,許多現實因素與環境的涉入,讓我覺得挫折感十足。甚至有幾次,我還暗自後悔當初過于天真的想法……」
「哦!那現在呢?你還會後悔嗎?」
陳聿侖搖搖頭,語氣堅定的說;「現在我非常肯定,也非常慶幸自己做了這項選擇。」
「其實,這幾年精神科已算是新興的熱門科別,不是嗎?」
「嗯!尤其現代人的壓力太大了,又沒有適合的管道可以舒解,長期壓抑的結果,便常造成一些《精神宮能癥》,我現在的門診就是經常踫到此種病例。」
「很高興你終于找到了支持你理想的力量了,來,我也應該敬你。」
柔和的燈光」優美的音樂,加上美味可口的食物,我和陳聿侖沉醉在此種氣氛中,盡情愉悅的聊著。但是,我心中卻非常明白,我們倆似乎盡量避免談論盤據在記憶中的那件事,以及那個人。然而,我們也都明白,有關那段記憶早已深深的刻在我們心里,永遠也擺月兌不掉……
咖啡端上來時,陳聿侖品嘗了一口,然後定定的看看我。有一刻的時間,我幾乎以為他就要說出于超的名字來,以致我的心怦怦的迅速跳個不停。
「凌沂。依我的了解,你一直到現在都還沒結婚,這麼多年了,依你的條件,應該有不少男孩子追求你才對呀!是不是你的眼光太高了?」陳聿侖半是促狹的問道。
我聳聳肩,在內心對自己說︰該來的遲早會來的,此刻,我是多麼希望上天能賜予我更多的力量,讓我更加堅強。
「老實說,畢業至今,由于工作的關系,我確曾遇過不少人,他們的條件都非常優秀。在前幾年,由于心情的緣故,我幾乎完全不考慮和任何人陷入感情中。但是,漸漸的,我告訴自己,何必呢?逃避永遠無法解決任何事情,因此,我開始和其中幾位較談得來的對象做進一步的交往。盡避如此,即始終無法培養出一種感覺,總有一股讓我無法跨越友情界線的無力感。最後,為了不要再傷害別人,我甚至已經放棄了談戀愛的念頭。也許,我已悄再擁有愛人的能力,而我對愛情的憧憬也已埋葬在隨著歲月消逝的年少記憶中了……」
「不!凌沂,你從來就不是悲觀的人,以前的你經常露出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與一顆善良」純摯的童心。那時我就知道,不管經過多少歲月,你永遠都不會失去它們,因為,一旦如此,你絕對會是第一個鄙棄你自己的人。」
「陳聿侖,你把我說得太好了,我真的不像你說的那樣。自從在感情上連續傷害過不少人後,不要說是別人,就連我自己都發覺自己早已變得冷漠」無情了……人遲早會變的,不是嗎?」
「如果是別人,我相信。但是,你,絕對不會!如果你真是如你自己所說,是一個無情」冷漠的人,那麼,你絕對寫不出如今你在雜志上所寫的所有文章。在你的字里行間,相信每個讀者都能讀出你對這個社會的關懷與熱愛,我絕不相信,一個缺乏愛心的人能寫出這樣的東西……」
听完他的話,我一時語塞,竟無言以對。
「凌沂……」只見陳聿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嗯?」我從冥想中跳出來,轉頭凝視著他。
「也許,經過了這麼多年,你仍然沒有忘記子超,就因為子超在你的記憶深處始終佔據著重要的地位,以至于你根本無心用一種較為客觀的心情去接受其他人……」
我嘆了一口氣,感嘆自己終究還是逃不開記憶的陰影。盡避,我努力了這麼多年,也許,在我的潛意識里仍然——直在等待著什麼……
在這一瞬間,我始終不敢抬頭,因為,我以為會再也隱忍不住壓抑多年的淚水。我持續了近三分鐘的靜默。
大概陳聿侖感受到了我內心的掙扎,他伸出手緊握住我。右手因握拳而指關節泛白。緩緩的,深怕刺傷我似的的說︰「子超到目前為止,仍然單身。」說完,他臉色平靜的瞅著我。
等了整整八年,我終于又有了子超的消息,也等到了自己心中一直渴望的答案。一時之間,我心中百感交集,是興奮」是驚喜,也有種莫名的恐懼。
不過,我企圖保持表面上的沉靜。
「這麼多年來,你和子超一直都保持聯絡嗎?」我試看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是的,但是信卻寫得不多,畢竟,我們的工作實在是太忙了。倒是今年年初,我曾到美國參加一個醫學的研討會,還特地跟子超約好,在他家住了幾天。」陳聿侖仍然小心翼翼的仔細敘述。他看我不接腔,便又繼續說著。
「子超如今在美國醫學界已擁有不錯的盛名,尤其有關他的醫學臨床報告,無不引起普遍的重視。中國人得以在當地享有此種成績,的確是相當不容易的事情。最令人感到敬佩的是,不管是什麼媒體的采訪,子超從不諱言自己以身為中國人為傲,更以曾接受台灣的大學教育為榮……」
我凝神聆听著,昔日子超的身影又浮現在我眼前。是的,子超終于成功了,他已一舉攀登了自己所編識的理想的巔峰了!
「在美國與他個處的那幾天,他帶我參觀了他的研究室,那是一個極受尊重,且設備優良的研究環境。況且,在他手下的研究員盡是些來自各國,最優秀的人才。剛開始,我甚至自卑的對自己喪失了以往的自信,但是,子超不卑不亢的研究態度,果真令我心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