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的前一晚,徹夜難眠。直到次日,接到成績單,在全家人的歡呼聲中,我情不自禁的抱著滿頭白發的母親大哭了一場。
隨後,日子便被期待和瑰麗的夢幻所填滿,以為自此就是一片海闊天空,只待我們展翅遠翔。
然而,對于初次離家的我而言,北上的日子反倒不如原先所期待的那樣適意。
尤其,每當子夜突然驚醒,獨自抱著棉被縮在床角,凝視著全然陌生的環境,竟讓我感到無所適從。
就在滿懷寂寞無依的情緒下,皖玫闖入了我的生活中。
還記得她搬進來的那天,天好藍好藍。我幫忙她收拾堆得滿地的行李,而兩人卻一直不好意思多開口。我靜靜的接受從她眼中默默傳來的謝意。
皖玫身材縴瘦,膚色非常白皙,一張尖—下頷的瓜子臉。很精巧的描出一雙親切而又善良的眼楮。再配著小小薄薄的嘴。
從此,我們終日形影不離,共同面對眼前陌生的生活和日後不可知的機運。
對于我倆的組合,大家都開玩笑的說︰「你們倒像是一對連體嬰呢」有時,也常听到有人認真的說︰「皖玫和凌沂長得可真像是姊妹也!」
每次听了這些話,一回到宿舍,我們部會面對著大鏡子,仔細打量一番。我和皖玫有著同樣修長的身材,和…頭清湯掛面的直發。而最大的不同點,在于我們眼楮。據皖玫自己形容,無論我在笑或是沉思,看來總給入一種不妥協的印象。我想,這大概就是最好的詮釋了!不像她笑起來顯得很親切,沉思時卻顯得很迷茫。
皖玫給人的感覺,似乎永遠都那麼沉靜,她的一顰一笑都宛如夏天的一股清流,清澈見底,沁涼入心,一點也兒不造作。在她的面前,自然才是最好的相處之道。
她喜歡穿著一襲淡藍的洋裝,再系上藍色的發帶,顯得素淨而美麗。我常常望著她出神,幻想著皖玫原是天上的仙子,卻因故被貶下紅塵,注定必須受盡塵世間的種種折磨和滄桑,而我或許是她的守護天使吧!」
想到這兒。不禁沾沾自喜,但是我從未將這種想法告訴皖玫,因為我能想像,當我把這驚人的「神話」告訴她時,她必定會笑著搖搖頭,然後指著我說︰「你這大幻想家,最近是不是又看了什麼書了,才會有這種怪異的想法!」
唉!準是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態,所以。我寧願把它當成一個小秘密。
然而,一旦塵緣一了,豈不是就得從這世間永遠消逝了嗎?真糟,我果真是有點走火入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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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周末的下午,皖玫和我剛從外面回來,我首先留意到,門口停了一輛引人注目的黑色林肯,豪華型的車身,顯得十分氣派。
當我們一走近那黑得發亮的車身,只見車內走出一位中年男子,他居然必恭必敬的向皖玫行禮,又立即向我點頭致意,使得我滿頭霧水,慌忙也向他點頭微笑。
「小姐,老爺吩咐,讓我來接你回家。」只見他恭敬的對著皖玫說。
我蹙著雙眉。一副百思不解的模樣,凝視著皖玫的反應。
皖玫面有難色,一會才說︰「老吳,你稍等一下,我進去整理一些東西。」說完,隨即拉著我往宿舍跑。
到了門口,已是上氣不接下氣。我捂著胸口,費力的吐出我的問號,「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待會兒再告訴你,現在,就請你趕快收拾一些衣服,陪我走一趟吧!」皖玫臉沉著。
「究竟要干嘛?」我還是不明白。不過,仍順從的提了個小旅行袋,胡亂塞了些衣物。
——坐進車內,皖玫才拋給我一句,「帶你到我家看看!」
我一听,也興奮的表示同意,也就不再發表任何疑問了。
其實,皖玫的家就在台北近郊,只是她不太常回家,大部分的時間,都留在宿舍。
我靠在寬敞舒適的椅背上,看看窗外熙來攘往的車輛,再仔細看看此時所乘坐的豪華轎車。對于皖玫,我又有了新的疑問,但是,我仍然保持緘默。「還是讓她主動的為我解答這些問題吧?」我在心里盤算著。
車子漸漸駛離城市的繁囂,開上陽明山的仰德大道。這時,悅耳的蟬鳴鳥叫替代了吵雜的噪音,清涼的山風讓人精神為之一振。我狠狠的作了幾次深呼吸,急于將整座山風擁于懷中。
慢慢的,沿途一帶盡是迷人的幽靜,和幾幢別致的房屋。
我時常幻想著能擁有那些幽深深的樹林和種著花草的房子,織著少女的美夢,告訴自己將來要和心愛的人住在這樣的房子里。也因此,我不禁從心里羨幕房子的主人,更希望他們也能把握住所擁有的幸福。
皖玫的家坐落在半山腰,可俯瞰整個大台北盆地。精致的兩層樓,大大的院落遍植著花木,院牆是白色的,低矮柔和的圍過去。
里面的房子是鴿尾式的斜斜的屋頂,淡藍色的新瓦在陽光下璀璨交亮。而房子的顏色也是白色的,色彩搭配得十分清爽醒目。
進了院子.走過那條用白石鋪砌的小徑,上丁台階,就看見那鋪著整齊光亮的地板的通道。皖玫領我走進客廳,地面鋪著地毯,踩在腳下軟軟的,舒服極了。一面是落地長窗,另外兩面牆上掛著一些字畫,房里的陳設一半是中國式的;有一套藤沙發和一個橢圓形的矮幾。整個客廳的擺設、氣氛,讓人有種肅穆的感覺。
這時,從樓梯上傳來腳步聲,皖玫向我示意,我領悟的點點頭。一抬頭便瞧見皖玫的父親;穿著整齊的西裝,頭發微禿,戴著一副眼鏡,用他那從事商業的人所特有的迅速與爽利,快步走下樓梯,一眼就可看出他沉穩果決的神態。
「爸!這是我最要好的同學——藍凌沂。」皖玫首先開口介紹我讓她爸爸認識。
我盡量想使自己看起來自然些,卻更加感到局促不安,尤其是當我——看到她父親灼灼逼人的眼神。
「林伯伯,您好!」我的語氣艱澀而生硬。
「嗯!歡迎你來玩,有空的話,更希望你常陪皖玫回來。」他說完,便又轉向皖玫說︰「小玫,我晚上還有應酬,好好招待你同學,也多陪陪你媽!」
當皖玫的父親邁著大步離開客廳後,我頓時覺得壓迫感全然消失。但是。皖玫卻一臉的無奈和憂郁,我真不懂,回到家更應該高興啊!
一直到吃晚餐時,我才看到這屋子的女主人.也就是皖玫的母親。看上去四卜多歲左右,無論修飾舉止,都一絲不亂。雖然她是坐在輪椅上。
然而。她跟皖玫的父親卻是兩上完全不同類型的人。從她的眼神中,自然流露著慈祥、和善。不過。我深信他們都是同樣的疼愛皖玫——他們唯一的掌上明珠。
從一踏進皖玫寬敞豪華的家,雖極其富麗堂皇,卻掩不住滿屋子的冷淒。
林伯伯縱然在商場上打滾了二十余年,看擬一臉剛毅,而眉宇間仍然存有一股黯然.而林伯母因為行動不便,更顯得分外孤寂和無奈。
吃過晚飯,皖玟陪著她母親到樓上休息,我獨自一人站在陽台上,遠眺山下的點點燈火,徐徐晚風吹來,卻拂不去心中一股莫名的憂愁。
「怎麼,你在想心事?」冷不防,從背後冒出皖攻溫柔的聲音。
「別開玩笑了,我哪會有什麼心事呢?只不過……」盡避我與皖玫已情同姊妹,然而,若事實已牽涉到地不,願提及的隱私,我仍有所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