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可沒有你想象中那麼簡單。」
合上書,沐紫坐起來,「名字是要跟你一輩子的東西,是別人識別你的方式。起一個好名字講究很多,古代人起名前不是還要算算筆劃什麼的……」
「可是,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啊,那樣的話,豈不是叫那個名字的人都會有一樣的命運麼?」段林繼續說著自己的疑問。
「這就是起名方面很講究的問題了,原則上每個人是不同的,可是同樣的名字卻又給這種不同帶來了一點相同的地方,你是鄉下長大的,應該知道鄉下有給孩子取‘賤名’的習慣吧?」沐紫說完,段林點了點頭。
傍孩子取賤名是中國自古以來就有的習俗,古人認為人的名字,與人本身的狀況有某種神秘的聯系。
據他們觀察,馬、羊、牛、狗之類的卑賤之物,無論是生存能力還是生活能力比人強得多,對外界的適應性也比人要好,用這些賤物的名稱為孩子命名,乃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具有這些動物那樣的生存能為、生活能力及對外界的適應能力。
所以鄉下常常是一堆「狗蛋」、「狗剩」、「牛娃」……之類,站在村口吼一聲,往往能出來一堆叫那個名字的人。
「很多人家為了孩子好養活,就給孩子取一個賤名,要麼就取一個非常大眾化的名字,對吧?」沐紫說著,看著段林再次點頭,于是便繼續開口,「為什麼取蚌賤名或者大眾化的名字好養活,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叫這個名字的人多。」
「啊?」
看到段林不解,沐紫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經過這麼多事情你也該明白了吧,這個世界上不僅僅只有活人存在的,人的生死某種程度上確實是被注定了的,所謂的生死有命。
「‘名字’是很神奇的東西,人出生的時候是沒有名字的,因為有了名字而與旁人區別開,自此那個人就由那個名字代表,名字會陪伴那個人一生,直到死亡刻在上墓碑上、靈牌上……所以說,死的就是那個叫特定名字的人。」
「啊!」仿佛忽然明白了什麼,段林看向沐紫的眼里多了驚訝。
「所以……既然死的是叫那個名字的人,那麼叫那個名字的人越多,代替品就越多,自己的孩子不就越不容易死亡麼?」
「啊——原來還有這種說法。」
段林點了點頭,忽然又想到了自己小時候見過的墓碑,那寫著「段林」二字的墓碑。
「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保險的風險均攤原理。像吧?大家共享一個名字,死亡的風險均攤,哈哈!」沐紫笑著,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我肚子餓了,給你解釋了這麼半天,出去請我吃飯如何?」
「啊?」仿佛吃定了段林最終會同意一樣,沐紫迅速穿好外套率先出門,緊隨其後的段林拿出鑰匙,最後看了一眼多了兩組床的屋子,聳聳肩,段林將門鎖好。
第三章名簿的含義
「這棵樹長得好像我年前送你的那盆小盆栽。」
蹲在廟里中庭的青石地板上,沐紫看著眼前半人高的小樹。
昨天沐紫是在袁荃家中過的夜,一來是家中無人,二來林紫看到夢里那個男孩,心里畢竟怕怕的,于是決定去袁荃家附近的普陀寺拜一拜。
拜完之後索性也沒走,兩人今天早起準備一起上學,上學之前沐紫執意再去寺里看看,不料臨走前,卻在中庭看到了一棵新栽的樹。
「就是那棵。」站在沐紫身旁,袁荃不慌不忙的說。
年前她生日的時候,沐紫送了她一盆小型室內觀賞盆栽,原本一直養在家里的盆栽越長越大,終于到了小小的室內再也容納不下的地步,于是袁荃索性將它移到了家旁普陀寺的中庭,一開始長得很好,不過今天給它澆水的時候,袁荃忽然發現,花樹有一些葉子開始變黃了。
就好像人一到中年就會老得快一樣,一片葉子從第一點黃斑出現到全黃落下,真的用不了多長時間,一棵樹從只黃一片葉子到全部葉子都變黃,他用不了多長。
這是植物的生命開始衰竭的預兆。
盯著發黃的幼葉,袁荃怔怔地發著呆。
「在看什麼?」不知何時走到女孩身後的是一名灰衣的僧人,袁荃沒有回頭,只是兀自盯著葉子,「我在想這棵樹怕是要死了。」
拔下那片黃葉,袁荃慢慢站起身。「這片葉子就是征兆,這種樹葉子一黃就不好養活了。」
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會有它的征兆,這個世界本無意外,有的只有必然。
「……必然麼?」灰衣的僧人看看少女,視線隨即挪向少女身前的花樹。
「爸……不,智明方丈,我們要走了,改天再來。」
雙手合十拜了拜,袁荃和身後的僧人告辭。
「那棵樹真的會死麼?」坐在校車上,沐紫又想起那棵樹,「我當時可是很喜歡才買來送你的。」
「……那也沒有辦法啊,那種樹一般一變黃就沒法活了。」
「唉,知道它要死,看著它死,還真是不舒服。」抓抓頭,沐紫嘆氣,「好像自己看著它送死一樣。」
「那就做好心理準備,到時候就沒感覺了。」
微微一笨,袁荃直直盯向前方。
「會麼?我覺得那樣更加悲哀耶……喂!曉嵐,我們在這里!」沐紫只來得及感慨了一句,隨即便由于想要招呼剛上車的賀曉嵐,而忘記了自己接下去想要說的話。
「沐紫,你怎麼現在就上車了?你不是應該下一站才上來麼?」沐紫看著賀曉嵐飛快地走到自己這邊,微笑和旁邊的男人小聲說了兩句之後,對方便紅著臉將座位讓了出來,看到這一幕,沐紫聳了聳肩。
「我去阿荃老爸的廟里拜拜了。」
「不會吧,你還真信?」賀曉嵐不以為然。
「寧可信其有,你呢?不對勁喲,頭發居然翹起來一根,不像賀大小姐的風格喲!」沐紫說著,好笑的看著賀曉嵐飛快地從包包里拿出鏡子仔細地照。
賀曉嵐就是這樣,看起來不太用心打扮,可是實際上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甚至衣服的每一個褶皺……都是經過精心思量的,然而,表現起來卻是自然而不會讓人覺得刻意。
「你真是天生的女人。」
沐紫說著,口氣里有點惡意的嘲諷。
「哼!總比你這男人婆好。」
輕哼著,賀曉嵐高傲地瞥了沐紫一眼。
「不過你今天狀況確實不太好,黑眼圈都出來了。」將視線從窗外拉回賀曉嵐身上,袁荃說出了自己的觀察。
「別提了!我家的探戈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每天都叫啊叫的……鄰居們都開始抗議了,可我偏偏拿她沒轍。真是莫名其妙……」賀曉嵐說的是她家的狗,袁荃見過幾次,是一只非常漂亮且懂禮貌的優秀獵犬。
「探戈會大叫?那你最好注意一下,她一般不會隨便亂叫的,說不定你屋里進老鼠了呦……」微微一笑,袁荃嚇唬著賀曉嵐。
「啊!不會吧?好惡心!我回去找找……」正說著又是哈欠。用手掩住口,賀曉嵐再度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
沒有睡夠、哈欠連連的不僅僅賀曉嵐一人,伸出手掌,段林慌忙在在第N個哈欠出來之前蓋住了自己的嘴巴。
「老師您沒睡好麼?看不出來您這樣的人夜生活很猛喲!」大概是看段林年輕,新來的學生對這位老師的態度一點也不客氣。
淡淡笑了笑,段林只是擺手否認。「不,只是單純的睡眠不足而己。而且鄰居也非常的吵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