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韁繩扔到地上,旋身面對她。「你不打算放棄,是不是?」
她偏過頭,狡猾地讓他等待。「是的,我不打算。」
他一步一步慢慢逼近她,直到他能感到她溫暖的呼吸拋向他的肩膀。
她仰望他,看到他冰冷的目光里的危險。「你……你要做什麼?,」
「做一件我早就該做的事。倘若我就這樣做,即可拯救自己免于水深火熱。」
如果毒藥有聲音,那一定就是他的聲音。她的眼悄睜得像碟子那樣大。「你——你要殺——殺我?」
「不,我要‘告訴’你。」他的巨掌握住她嬌小的肩膀。「仔細听著,璐茜亞,我從未跟她上床,懂嗎?她將會是我的處女新娘。我本來打算娶她。」
她倒抽一口氣,她的呼吸卡在她緊繃的胸口。
「你還有什麼想知道嗎?」他用挑戰的口吻問她。
看到他眼中的光芒,她畏縮了一下。它是那麼的明亮,空前的明亮。是因為深刻的憤怒?
還是因為……眼淚?
罪惡感涌向她。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只知道自己逼他想起了令他痛苦的往事。上帝,要是她早知道他的秘密跟愛情有關就好—!
「聖提雅各。」她囁嚅,她的手絞著她的裙子。
「何不痛快一點,璐茜亞?我在你的眼里看到成了上萬個問題。你問呀!!」
他的咆哮嚇得她低呼一聲。
「你害怕?」他挖苦道。「你怕我?回答我呀!」
「不。」她囁嚅道。
他攫住她的腰,將她按向他。「你應該怕我,」他狠狠地瞪著她。「自從第一次遇兒你,我就企圖說服你這一點,可是你不肯听。現在,璐茜亞,你挑豎耳聆听這個你一直渴望听到的故事吧!」
他的一只手從她的腰溜上她的臉頰,手指插入她的發絲。「她的名字叫歌蕾瑟拉,」他說,他的眼楮仿佛能洞穿她的靈魂。「她是我的故鄉——米瑟里寇迪亞——最美麗的女孩。在我努力工作存錢,好給她買一個新娘會想要的東西的時候,她也忙著工作。在一家妓院里,躺著工作。你宣稱自己討厭這種工作,可是她不像你,她喜歡它。有一次我當場逮到她。她——」
「不要再說了!」璐茜亞嚷道,並且撇過臉去。「不要再說了!」她閉—眼楮,用手蒙住耳朵。
他硬拉下她的手。「這一切是你開始的,璐茜亞,所以你就得——」
「不,它讓我太悲傷了!上帝,聖提雅各,它令我心痛!」
他大吃一驚。「悲傷?你干嘛心痛?那是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吶!」
她注視他良久,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聖提雅各……我——我因為你悲傷而悲傷,這種事對你而言一點道理也沒嗎?如果你的朋友踫到什麼很糟糕的事,難道你不會替他感到難過嗎?」
他一時為之語塞。朋友?她是在暗示她是他的朋友。上帝,他甚至記不得自己何時有過朋友。
一種奇異的感覺侵向他。那是一種溫柔,卻似乎能消滅他的憤怒,讓他覺得自已像是被剝去冑甲的感覺。他清楚地目睹自己的脆弱。
哦,天啊!他覺得自己好像是赤果的。
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感覺。它是那麼的陌生。況且,他死也不願讓璐茜亞懷疑他可能也有脆弱的一面。
他記起自己處理慣了的一樣東西。「我不要你悲傷,璐茜亞。我要你害怕,就像其他人一樣。」
她听到他這句話里的冷硬、苦澀,更看到了他眼里的懇求,那對明亮的黑眸懇求的不是她的恐慌,而是她的了解。
「不,」她簡單地反駁道。「我不會怕你的,聖提雅各。現在不會,以後永遠也不會。你無法讓我怕你。」
他沒有辦法才怪,他激動地想道。如果她這是在向他挑戰,那麼他接受。于足他邊盯著她,邊彎下腰,手指握住插在他小腿匕首的劍柄。
璐茜亞看著他緩緩抽出那把匕首。她叛逆地昂起下巴。
聖提雅各露出那種能讓許多歹徒臉色變白的微笑。「我逮到歌蕾瑟拉進行她的交易的那個晚上,她正跟一個醉醺醺的牛仔在床上……」他冷冷地說道。
璐茜亞聳聳肩。所以你就用那把匕首殺死了他?好吧!不過這點不能令我害怕你。」
「我沒有殺他。」
她望向那把匕首。「你……殺死了歌蕾瑟拉?」
「你這麼想?」
那把匕首打在他的掌心的「啪、啪」聲令她神經緊張。然後,她仍舊把下巴翹得老高。「我沒有心情跟你玩猜謎游戲。反正你好像迫不及待的要告訴我整個血腥的故事,那麼就說呀!听了它我或許會感到悲傷,不過我還是會把它听完的。」
「你會恨我的。」他忍不住警告道。
她雙手交握于背後,開始漫步于一片開滿櫻草花的草地上。通常,這種形狀像小桔燈的粉紅色花朵會令她感到寧謐、快樂,但是今晚,她幾乎沒注意到它們。
「恨不恨也是我的事,不是嗎?我自己會決定何時以及該如何恨你。」
「你會拿它當武器?」他還來不及仔細想,使沖口問道。
她旋身面對他,她的裙擺掃過櫻草花。「它會是一個好武器嗎?」
它不僅是好,還會具有致命的殺傷力,他默默想道。他垂眼俯視自己的短劍。
璐茜亞察覺到他的猶豫及敏感,她恨不得跑過去抱住他。他看起來好脆弱,活像一個準備招供自己的淘氣、並且確信自己會因此受到懲罰的小男孩。想要安慰他的誘惑是那麼的強烈。
可是她待在原地,保持叛逆的神色。待會兒,等他盡了最大的努力來怨她恨他、害怕他之後,她再擁抱他、安慰他。
「怎樣?」她催促道。「你究竟要不要告訴我?在發現歌蕾瑟拉和那個醉漢在床上之後,你做了什麼?這檔事八成和那把短劍有某種關系吧,對不對?」
他抬眼望向她,然後做個深呼吸,準備把十六年的歲月揭給她瞧。
「這把匕首,」他告訴她。「在那一夜,既沒有沾染到歌蕾瑟拉的血,也沒有沾染到那名醉漢的血。」
他慢慢地舉起那把匕苜,讓它貼著他的臉,它的劍半踫到他頰上那條扭曲的疤痕。
璐茜亞不自覺地抬起她的手,模模她的臉頰,仿佛她那里也有一條疤似的。「我——聖提雅各,我實在好抱歉。」
她的同情再度激怒了他。「抱歉,」他嗤道。「為什麼?我幾乎還沒開始呢!」
他提醒自己,他是不會接受任何近似憐憫的感情的。「好吧!我不抱歉。不過你指望我怎麼做?當面嘲笑你嗎?」
他挑起一道濃眉,暗暗為她對抗他的方法喝采。然而他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把話引回主題。「那一晚,兩個朋友來找我,說他們在位于米瑟里寇迪亞邊緣的一家妓院里看到歌蕾瑟拉。我要親眼目睹才信,就跑了去……她——她在那兒,跟她的情夫在床上。」
他停頓一下,瞪著手中的匕首,企圖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我離開妓院,躲在圍繞著那幢古老的灰色建築的一堵破牆後等待。當那個男人出來時,我用這把匕首攻擊他。可是他從我手中奪走它——劃傷了我的臉。後來我就逃跑了。那是發生在十六年前的事,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回米瑟里寇迪亞。」
「我相信這是我這輩子所听過的最恐怖的故事。」她激他做進一步的解釋,知道他仍有許多保留。「你無法想像它讓我有多麼恨你,聖提雅各。至于害怕……唔,我怕到如果剛才我在嚼煙草,我一定會把煙草給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