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從出生到長大成人都是一個奇跡,父母,尤其是母親從懷孕開始就對孩子充滿了各種期待,付出了太多太多的心血,大部分父母並不會奢求兒女的回報,可是他們都會期盼自己的兒女能夠健康平安地長大,幸福快樂地生活。
孫秀雅看了那份筆記,能夠由此而想到她的父母親人嗎?
梁婉真心希望那個鑽牛角尖的姑娘能夠懸崖勒馬,及時回頭。
穆深回過身,走到梁婉身邊,伸手模了模她的耳膜。
梁婉抬頭看他。
他低頭對她笑了笑。「那份筆記還有存本嗎?我也想看看。」
「有啊,就在隔間書案上呢。」
如今穆深和梁婉夫妻倆的內室外邊,再也沒有值夜的大丫鬟,于是梁婉把臥室外邊的隔間整理成了內書房,平時她就在這里看看書,隨便記錄點東西。
穆深低頭在她的嘴唇上親了一下,又低頭親了親邊吃女乃邊閉上眼楮睡覺的兒子,這才轉身離開。
穆深將那份懷孕筆記看了很多遍。
他第一次了解到自家娘子敏感脆弱卻又意外堅強聰明的內心,他從中看到了他對孩子滿滿的期待和疼愛,她對于這個如此充滿期待,起因也是愛著孩子的爹吧?
這麼一想,穆深就覺得心滿意足。
他看著那歪歪扭扭並不算好看的毛筆字,用手撫模著那些早已經干掉的字跡,輕聲說︰「笨蛋,字跡這麼難看,以後還敢拿給兒子看?」說著說著,他自己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以後好好跟為夫練字吧,否則以後寫帖子請人也是丟我的臉,小笨蛋。」
臘月二十九,穆深家門口來了兩個奇怪的訪客,一堆形容憔悴狼狽的母子,形似乞丐。
母親的身材瘦削得只剩皮包骨,所以看著有些嚇人,滿是補丁的破舊棉襖穿在她身上空蕩蕩的,肘下和衣襟邊緣都已經磨破了,露出了棉絮。
小孩子則只有四、五歲的樣子,也很瘦,頭發枯黃雜亂,髒兮兮地披散在肩膀上,可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有著一雙碧綠色的眼楮,那眼神凶狠而敵視,如果在深夜,這樣一雙眼楮也許會被人當做狼眼吧?
門房不耐煩地趕著他們,說︰「走開,已經給了你們饅頭還要怎樣?」
那頭發花白的女子︰「我們不是乞丐,是來尋人的,這里的主人姓穆吧?二爺穆清還在嗎?五爺穆深呢?」
門房見來人直接叫出了主人的名字,也不敢大意了,警戒地瞪視著他們,問,「你到底是誰?和我家五爺什麼關系?」
那女子嘴唇顫顫著,眼楮瞬間就紅了,她說︰「麻煩小扮去通報一下,就說故人來訪,小熬人……小熬人柳氏,賤名一個暗字。」
門房雖然不欲接待這樣的客人,可是也不敢得罪,急匆匆地跑進去向穆深通報,而當穆深听到婦人的名字時,眼神一沉。
門房有點怯生生地問︰「爺?」
穆深放下手中的毛筆,吩咐︰「把他們請到偏院里,叫穆平安排一個丫鬟先伺候他們梳洗一番,再好好吃一頓,我之後再見他們。」
門房應聲出去安排了。
穆深在書房里呆坐了一會兒,看了看外面陰沉沉的天,低低嘆了口氣,轉身回了內宅。
第10章(2)
梁婉正在和琳瑯確認年夜飯的菜單,穆寧海躺在暖融融的炕上,正踢著自己的小腳丫玩。
穆深進來後,對琳瑯擺了擺手,「我有事和夫人說。」
琳瑯出去後,梁婉看著他問︰「什麼事?」
因為琳瑯的特殊身份,穆深和梁婉說話時,一般不會避著她,反而有些時候特意讓她旁听,好讓她這個「間諜」做得盡職些。
穆深在梁婉身邊坐下,用手揉了揉臉,聲音低沉地說︰「我娘來了。」
「誰?」梁婉一時沒听明白。
他的父母不是都已經都過世了嗎?
穆深嘆了口氣,說︰「我並非嫡母所生,我的生母是父親在外為官時別人送上的婢女,生母為嫡母不容,父親去世後,嫡母就將生母賣了出去,之後就再無消息。」
穆深小的時候是無能為力,長大後再尋找卻已經是音信全無,沒想到時隔幾十年,生母會突然出現。
穆深並不會懷疑柳嬙的身份,因為雖然他不記得生母的樣子了,但是穆清和孫氏可是記得很清楚,如果柳嬙敢冒認親戚,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梁婉驚訝至極,她這時也想起了在穆家村時丫鬟春心講過的八卦,春心也說過穆深是庶生子。
梁婉急忙放下手中的菜單,下炕穿好鞋子,問︰「她老人家在哪呢?我去親自迎接吧。」
穆深拉住她的手,又讓她坐下,說︰「不急,我要人安排他們到偏院了,先讓他們梳洗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們?」梁婉不解,「還有誰?」
「還有個四五歲的孩子,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我同母異父的兄弟。」穆深無奈地嘆口氣。
梁婉徹底無言了,對于這種復雜的血緣關系,她一時也不知道穆深是願意接納還是排斥,所以只好靜靜地看著他。
反正她與柳嬙母子沒有半點關系,如果穆深願意基恩他們,她就好好對待,如果穆深不願意,她也不會去插手管事。
穆深把兒子抱到懷里,打手玩弄著他的小手,低著頭,語音有些模糊地說︰「我的心很亂,不知道該如何對待他們。」
梁婉忽然明白了這個男人的脆弱。
誰不渴望母愛呢?哪怕是成年了,也有著這種發自內心的渴望吧?只是,自幼別離,多年不見,再見時已物是人非,所以穆深也有些慌亂和情怯吧?
梁婉伸手從側面抱住他,輕聲道︰「沒有什麼好害怕的,她畢竟是你的生母,而且以前也不是她拋棄你,長輩們的恩怨你大可以置之不理,但總是要先見一見她的。」
她停了一下,忽然笑到︰「而且,你還有我,還有寧海呢,不是嗎?」
穆深把兒子的小手放到嘴邊親了親,回頭看一眼妻子溫柔的笑臉,心中莫名的酸澀和慌亂竟然奇異地漸漸消散了。
是啊,他還擔心什麼呢?
他已經成年,不再是當年那個無依無靠又無力的孩子,誰都不能再拋棄他,誰也不能再虐待他。
他單手把梁婉摟緊懷里,又低頭親了親兒子的小臉,然後說︰「一會兒我先去見他們。」
柳嬙梳洗干淨之後,雖然頭發花白了,但容顏還算風韻猶存,畢竟她還不到四十歲,當年也是因為容貌美麗才被穆深的父親穆維所寵愛,也因此被穆維的正妻所不容。
而她的小兒子安薩則是相當英俊的小男孩,這個小孩子有著和大周朝人明顯相異的容貌,五官深邃立體,眉毛很濃很長,眼楮很大很深,鼻子很直很挺,皮膚則是偏白皙,而最明顯的特征,則是他栗色的頭發和宛如翡翠一樣的碧綠眼眸。
柳嬙換了一身管家新買來的靛藍素色襖裙,因為是成衣店買的現貨,所以做工並不是很看致,但也比她原來身上的那件破舊棉襖要好看許多,也暖和許多。
安薩也換了身新棉褲和新棉襖,頭上還戴了個皮帽,帽子前面瓖了一枚貓眼石,和他碧綠的眼眸相映成趣。
柳嬙和安薩已經很久沒有吃飽喝足過了,好不容易梳洗干淨,換了身新衣,吃了一頓飽飯,此刻母子坐在偏院的正堂里,心中的不安多少減去了幾分,起碼,穆深沒有不認他們,沒有把他們拒之門外。
安薩有些初生之犢不畏虎的氣勢,坐在大大的椅子上,兩只小腿懸在半空,但依然把腰身挺得筆直,大大的眼楮牢牢地盯著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