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平之抬了抬眉毛,似乎並未料到她會想出這樣的補償辦法,他用手指敲了敲書桌,沉吟道︰「不妥,就算你和她結拜了,她以大姨子的名義也不適合一直居住在原府,名分上仍然尷尬。我去和母親商量,讓她收養敏婷為義女吧,這樣她就算是原府的小姐了,自然可以名正言順地一直住在原府。」
「這樣也好。」顧惜恩喜歡原平之這個主意,一旦成功,那麼原平之和馮敏婷就是兄妹了,自然不好再論及男女之情。
「對了,夫君,你這些年在幽州到底做了什麼?我還以為你真的是四處游歷呢,原來一直待在幽州。」顧惜恩更好奇的是,原平之在幽州薊城究竟為了什麼,居然一待就是三年。「是皇上派遣你做什麼秘密之事嗎?就像二哥那樣潛伏?方便說嗎?」
原平之笑了笑,說︰「現在戰事已了,國家平定,自然可以說了,過不了多久皇上應該也會正式在朝堂上提出來吧,我去幽州不為了別的,是為了建城。」
「建城?」顧惜恩驚訝地張大了嘴巴,說︰「建什麼城?怎麼會讓你去?你又不是工匠!」
「能夠勞動本天才的,自然不是普通城池。」原平之頗為自傲地抬高下巴,說︰「是為了遷都,為了建立一個新的京城。」
「什麼?!」顧惜恩震驚地站了起來,跑到原平之身前拉住他的胳膊,不可思議地連連發問︰「皇上要遷都?遷到哪?幽州的薊城嗎?為什麼?金陵不好嗎?北方不是很荒涼嗎?」
原平之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平靜下來,才說︰「當初我也和你有著一樣的震驚和疑問,皇上是位雄才偉略之主,他有他的考慮吧。天下一統之後,金陵就有些偏安一隅,而且北方多野蠻少數民族,最愛騷擾邊境,甚至大肆進犯中原,如果京城再坐落在南方,就不利于北部的統治。」
真正打動原平之、讓他這個紈褲子弟甘願奔赴險地的,是玄昱的一句話。
玄昱說︰「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我大景皇朝當如是!」
所以,玄昱要把京城建立到危險之地,他要親自鎮守國門,他要與這個天下一統的美好江山共存亡。
而玄昱之所以選擇原平之作為新京城的藍圖設計者,是因為原平之自幼就喜愛園藝建造,精通測繪與繪畫,他的審美能力更是出類拔萃,最重要的是,玄昱信得過這個小表弟。
對于一位皇帝來說,還有比什麼京城的建造更為重要的事情?這不僅關系到京城是否巍峨雄偉,更關系到他的安危,他當然不能把藍圖設計交到普通人手里。
就像皇陵的建造,一旦皇陵建造完畢,就是那些工匠的死期,皇陵的秘密不能泄漏,人死就無法泄漏出去了。
可是皇陵可以殉葬,京城卻不可以,新的京城代表著生命,代表著活力,且殺人不祥,因此皇帝就必須尋找真正信得過的人來負責京城的建造。
這三年來,原平之一直在幽州薊城做著地質測試、地形勘查、人口估算、經濟衡量等等各種復雜而瑣碎的工作,設計一座城市藍圖不簡單,要想真正建設好就更麻煩,而日後一旦遷都,涉及到那麼多人員的大轉移,工作就將更加龐大而復雜。
三年時間,原平之也不過只做了個前期準備工作而已,初步畫出了新京城的設計草圖。
未來的工作,時間會更長、更繁重。
一座城市不是一代人就能建好的,需要幾代人的堅持,有生之年,原平之能夠親眼看到粗略成型的新京城,他就能夠心滿意足。
而玄昱在位期間,能否實現京城的大轉移,還是個未知數呢。
「天啊!天啊!天啊!」顧惜恩從最初的不可置信,到震驚,到贊嘆,她緊緊捏著原平之的胳膊,似乎不如此不足以表達她內心的震動。
女人總是渴望平靜安穩的生活,很難理解男人世界里的驚險剌激和波瀾壯闊。
多麼厲害,她的夫君將要親自設計修建一座城市,一座嶄新的京城!
「啊,夫君,那豈不是說以後薊城附近的地價要飛漲?幽州的田地也要飛漲?」顧惜恩忽然醒悟過來,興奮地拍了一下子自己的掌心,說︰「我們趁機購買一批土地怎麼樣?這才真正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啊!」
原平之扶額嘆息,自家娘子怎麼會如此財迷呢?她自幼也沒有吃過苦頭啊。
「娘子,你可真的很厲害,如果你是男子,一定可以勝任戶部尚書的職位,掌管天下錢財最適宜了。」
彼惜恩嘻嘻一笑,晃了晃他的手臂,說︰「怎麼樣嘛?你為了皇上這麼辛苦,得到一點回報也沒什麼問題吧?」
「問題可大了,這叫做利用職權,中飽私囊。」原平之敲了敲她的小腦袋瓜,婦人之見就是容易局限于蠅頭小利,說︰「而且你都能想到的問題,皇上會想不到?他早就派人把薊城的財產收歸國有了,幽州的大部分土地也都歸他了,日後遷都,他可是要用這些田畝土地分封功臣的,哪里容得私人囤積居奇?」
彼惜恩頓時垂下頭,唉唉嘆氣,道︰「我還以為可以大發一筆橫財呢。」
原平之呵呵一笑,說︰「你也不必沮喪,作為我辛苦建城的獎賞,表哥依然把薊城附近皇莊的一成分封給了我,這可比你去私下購買厲害吧?」
彼惜恩瞪大了眼楮,看了原平之好一會兒,才用手捂著小嘴,對著原平之做怪臉。
原平之瞪她,問︰「又胡思亂想什麼?」
彼惜恩呵呵偷笑,覆到他耳邊輕語︰「皇上對夫君好大方,如果不是知道夫君的厲害,連我都要以為夫君和皇上有私情呢。」
原平之好笑地抓過她,伸手在她小臀部上打了兩下,說︰「連夫君都敢調笑了,嗯?」
「我不敢了……不敢了……唔嗯……」
書房的碧紗窗被放下,掩去了一室的纏綿春光。
第8章(2)
十日後。
彼惜恩正在縫制衣裳,這是一件春秋日穿的夾衣,外表是厚重的深紫色織錦緞,緞面上有穿絲針繡暗紋壓花,襯里則是柔軟貼身的松江棉布。
這是顧惜恩為原平之縫制的外衣,雖然世家大族都有專門的針線婆子,但是別人做的衣服再好,也不如自己親手縫制的衣服穿在夫君身上有成就感。
彼惜恩準備為原平之做夠一年四季穿的衣裳,因為不久之後,原平之又要起程奔赴幽州了。
皇帝玄昱已將建設新京城之事在朝堂上公開提出,雖然很多大臣激烈反對,但是顧惜恩相信只要是玄昱決定的事,沒有人能夠阻止得了。
新京城的建造,已成定局,而原平之以後恐怕要長久駐扎在施工的前線了。
夫妻倆剛剛團聚還沒多久,又要面臨分離,這讓顧惜恩很難受,她又不能一天到晚纏著原平之不放,就只好借著為他做衣裳,借著這一針一線,將自己難舍的情思都縫進去。
「少夫人!」滿室的清寂之中,忽然響起一道大嗓門。「少夫人!」
彼惜恩無奈地放下針線,她剛才不小心扎了自己手指一下,沁出了血珠,還挺疼的。
她看著匆匆忙忙奔來的秋水,以前覺得這個丫鬟還挺可靠,如今秋水也嫁了人,成了管事娘子,怎麼反而越發毛躁了?
「秋水,你好歹也是個管事娘子了,就不能穩重一點?」一直伺候在顧惜恩身邊的秋月不悅地批評道。
「哎喲,先別提穩重不穩重的,又出事了啊。」秋水用手帕擦拭了一把額頭的汗水,湊到顧惜恩身邊,壓低聲音道︰「我的好夫人,你就只顧做針線,怎麼就不多操心操心少爺身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