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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 第17頁

作者︰樂顏

樂陽低頭看著自己瑩白的手指,良久才輕聲道︰「我接到盈袖的信,雖然對她所說的你迫于父母之命,要娶一個鄙俗商女的真相有些懷疑,但的確是我起了私心,才想借口美其名救你于水火,要求皇兄賜婚下嫁。」

原治之仍然跪在地上,低著頭道︰「不管如何,臣是感激殿下美意的。」

「盈袖這丫頭賜給了你,你卻遲遲不把她收房,這丫頭是心急了吧?是她失了本分,鬧出了這場風波。這回你既然來了,就把她還給我吧,免得在外面再丟人。」

「是。」原治之松了口氣,能這樣簡單處理掉盈袖,那是再好不過的事。

他雖然不怕下狠手處置一名奴婢,但終究要賣給皇帝一點面子。

費明蘭的手心早多了枚玉玨。

原治之道︰「這是先母留下的唯一遺物,父親為我從小佩戴在身上,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它的來歷。」

費明蘭仔細看著手心里那細膩溫潤的上好羊脂白玉玨,只覺得隱隱有些燙手。

「在我心里,這是我最珍貴的東西。」原治之加重了語氣,「還有一枚玉玨,在父親的手里,他說等到我成親的時候就會給我……明蘭,等你孝滿,如果玉玨還沒成雙,你就把這枚拋棄了吧。」

「可是,我不想收回旨意。」樂陽緩慢但是認真地說道,「表兄。我需要嫁人,盡快。」

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小骯上,那里依然平坦。可是……

原治之似乎早有所感,眉毛動都沒有動一下。

玄昱一直以為樂陽對原治之有意,其實所謂當局者迷,原治之早發現樂陽的目光只有在對著玄昱時才與眾不同。

那不是幼妹對皇兄的仰慕,明明就是妙齡少女的思慕。

這明明是驚世駭俗的兄妹,可是原治之生在權貴之家,早見識了各種各樣的丑事,更何況天下最藏污納垢的皇宮?他根本就見怪不怪。

玄昱這個少年繼位的皇帝,有野心,有抱負,有才華,有容人的雅量,是天生的英明君主資質。

但是,他也貪圖享受,愛華服麗裳,愛美酒音樂,更愛美人,而且不論男色、都愛。

在天下一統之前,原治之相信他有足夠的理智,充分施展長處,盡量克制自己的缺點。但是統一大業完成之後,如若他驕傲自滿,自制力一旦崩潰,原治之相信那絕對是個天翻地覆的大悲劇。

明君和昏君之間,其實並沒有什麼鴻溝界線,也許只是一個思維的轉換,明君就淪落成昏君了。

歷史上向來不乏這樣的例子。君主早年英明有為,晚年昏聵至極,毀壞了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基業者,並不在少數。

樂陽看他的表情平靜無波,便明白他應該早就有些預料,她也不奇怪,原治之的敏銳聰慧,一向是皇兄贊不絕口的。

「皇兄一向信任你,比令長兄更甚,而我們又算是表兄妹,我找不到比你更合適的人選。」樂陽的聲音越來越壓抑,「我想給這個孩子一個正當的名分,你或許覺得我無恥,可是……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忍不住……可是我不能抹黑他的千古基業,不能為他的千古名聲留下污點,或許你不信,其實皇兄是不知情的,這個孩子……只是一次醉酒之後的結果,皇兄後來應是不記得了,他只以為自己胡亂寵幸了一名宮女。」

原治之嘆口氣,「殿下,從醫家的角度而言,是不鼓勵酒後行房的,那對子嗣不利。」

樂陽尖銳地瞪著他,道︰「我是一定要這個孩子的!」

原治之冷聲道︰「就算孩子長大後會怨憎你,你也堅持要生下?就算他因為發現自己是孽子而痛不欲生一輩子,你還是堅持?」

「住口!住口!你給我住口!」樂陽失控地怒吼,抓起貴妃榻上的靠枕向原治之砸過去。

盡避是厚心棉枕,砸在身上還是挺疼的。

原治之俯首磕頭,「殿下,你我雖有表親之名,實無任何血緣,臣是外臣,無意听聞了密事,只會放在心里,但實不願為此賠上自己的後半生。」

開玩笑,戴皇帝老兒的綠帽子,養皇帝陛下的孽子,還害自己娶不到心儀的美好女子,當他是不會算賬,還給人倒貼錢的冤大頭嗎?

皇家公主又如何,也不能欺人如此!

現成的丈夫與現成的爹,他可一點兒都不想當。

很久之後,當原治之知道自己的嫡長兄原修之,已經為皇帝陛下戴了頂綠帽子,默默為他養了個私生子之後,更是在心頭破口大罵皇家之人實在太混蛋,沒有最無恥,只有更無恥!

玄昱這貨,光是私生子他們原家兄弟就踫到了兩個,還不知道外面流落著多少個,簡直是個超級無敵風流花心的濫情家伙。

樂陽的臉色越發蒼白,忍不住語帶懇求︰「表兄,我己無路可走,如果你不肯幫我,我只有死路一條了,我只求一個名分,不會干涉你的任何生活,也允許你娶費家女為平妻,與我堂堂公主平起平坐,這已經是很給她面子,抬舉她的身分了。」

傍費明蘭面子,抬舉了她的身分?

你也且看看人家費明蘭希罕不希罕這樣的面子,要不要這樣的抬舉?

原治之相信,只要這消息傳到余姚縣去,費明蘭絕對會立即與他劃清界線,再別提什麼郎情妾意三年之約。

原治直氣極反笑,干脆自己直起了身子,從地上站了起來,隨意對樂陽拱了拱手,道︰「殿下,您認為我憑什麼就要無辜做個冤大頭,做個假丈夫,養個外姓子,還要因此擔上駙馬的名號,白白耽誤了大好前程呢?」

這話很不客氣,甚至可以稱得上辛辣了。

未語不由得臉色一寒,怒道︰「原公子,您豈可如此對公主說話?」

樂陽又羞又怒,蒼白的臉色倒添了幾分紅暈,她按住隱隱作痛的小骯,急忙坐回榻上,虛弱地對未語道︰「把他趕出去,滾!叫他給我滾!」

不等未語開口攆人,原治之直接甩袖走人了。

出生皇族就了不起?就可以隨煮拿別人的人生做擋箭牌,方便自己的偷情、私情與奸情?

歷史上或許有許多這樣窩窩囊囊,明明頭頂上帽子綠油油,卻還敢怒不敢言,甚至連累家人的駙馬,可他原治之怕什麼?

不論從哪個方面而言,玄昱都暫時不會動原家,他手底下的嫡系人馬培養不易,統一天下的大業比任何兒女情長都重要,只有女人才看重這些。

對于男人來說,女人除了傳宗接代之外,就是尋歡作樂之用,能真正尊重女子的男人實存罕見,堪比沙里淘金。

玄昱作為一代英明帝皇,他絕對分得清孰輕孰重,絕不會為了一個女子而做出折損一個能干大臣、甚至一個能干家族的蠢事。

哪怕這個女子是他最寵愛的幼妹樂陽公主。

原治之直接返回御書房找玄昱,更不客氣地直接跪地認罪,道︰「臣適才冒犯了公主殿下,現在臣更要冒犯天顏了,臣啟奏陛下,樂陽公主之所以逼婚為臣,乃是因為她已經有孕二月余,但是臣不樂意做個現成夫君與現成老子,所以這聖旨臣是寧死也要抗的,至于抗旨不遵的罪責,微臣任憑陛下處置!」

玄昱似乎驚愕了一下,坐在龍案後靜默下語,只是目光沉沉地盯著原治之。

原治之雖然跪著,但這次並未頭磕地,而是挺直著腰板,同樣面色沉重,大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絕。

玄昱閉了閉眼。

他確實被原治之帶來的消息震驚了一下,雖然近些年他已經隱隱感覺到樂陽對待他的態度有了變化,那次糊里糊涂的「臨幸宮女事件」,他也就那樣糊里糊涂放了過去,沒有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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