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賭是男孩好了。」楞了楞,覺得這個賭約莫名其妙的段林隨口道。
「那我賭女孩好了,總得有人賭不一樣的吧。」心諾對沐紫的主意倒是很高興的樣子。
段林順著沐紫的目光向產婦剛才被推入的房間看去,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段林忍不住瞪大了眼楮!
好多人!就算是家屬也不可能……
白色的門前,不知何時聚集了很多人,擁擠的人們互相推攘著,圍成一個圓逐漸向手術室接近……
都沒人管管麼?正在詫異,忽然……段林看到了最里面那人,赫然是剛才坐在自己身後椅子上的男人,這個時候,段林終于明白了。
這些人原來都是……
段林冷眼看著,看著那些「人」越擠越密……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吼聲,「前面的小姐,你還沒給錢那!前面的小姐!你還沒給錢……」
氣喘吁吁的男人吼叫著向這邊奔過來,韓心諾怔了怔,攔住了男人,「先生,這里是醫院,禁止大聲喊叫的,還有請您別在這里奔跑……」
「不是我想跑想吼啊,我是個計程車司機,剛才有人搭了我的車沒給錢就下車了啊,娘的,趕著投胎啊!」
自稱計程車司機的男人眺望了半天,終于在肯定自己今天算是白跑一趟活的時候,罵罵咧咧地原路返回,段林卻心下一動,向前方看去。
原本除了門前那擠成一個圓以外,空無一人的走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名女子,女人穿著高跟鞋在走廊里飛快地奔跑,尖細的鞋跟與大理石地板摩擦出來的聲音無比刺耳,可是旁邊卻仿佛沒有人听到似地,無人阻止。
「噠!噠!噠!噠!」
女人在飛快地奔跑著,擠開原本團在門前的那些男人,下一秒……
女人竟然消失了!消失在那扇門里!
不多時候,門外顯示手術進行中的燈滅了,里面傳來了響亮的嬰兒哭聲。
門打開的時候,門外那些「人」沒精打采地退去,從外面急匆匆過來一個男人,一看到門開便跑上前焦急地聞訊。
「生了?我老婆她沒事吧?男孩女孩啊?長得像不像我老婆啊……」
「呵呵,生了生了,是個漂亮的女孩子,母女均安哦,你耐心待一會兒,一會兒就可以自己進去親自看看她像誰了……」
怔怔看著男人的欣喜,段林忽然想起了剛才那個中年計程車司機說的話「趕著去投胎」。
等到學長口里的主任終于做完手術出來,給實習生指導完一天的實習工作以後,心諾終于表示可以離開,走出大門的時候,段林又看到有產婦被推進來,然後,那些原本麻木地坐在走廊的人們就像久餓之人看到了肉,重新將產科團團圍住。
這個就是死者對生的渴望吧?
坐在走廊里,走在大街小巷而無人能看到的幽魂,世界上究竟有多少呢?
不再回頭,段林跟著弟弟向前走去。
***
「成醫師,今天值夜啊?」推著需要消毒的器具的護士,看到剛從外面走進電梯的成瑞,笑著打招呼。
「我今天主要是負責許醫師,他現在的狀況……我有點擔心。」苦笑著,成瑞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看著男人看似不經意的小動作,護士小姐同情道︰「也對,許醫師可是院長的兒子呢。」
「倒不是因為這個,許醫師也是我的同學呢,同窗多年,一起實習,然後一起留在這家醫院上班,這麼多年一起過來,看著好端端一個人忽然成了那個樣子,心里還真是覺得擔心。」
「原來許醫師和您還有這種交情啊,真是很難得啊。」
面對護士小姐的訕笑,成瑞只是微微一笑,等到自己要到的樓層到了以後,成瑞對電梯里面的女人微微頷首隨即離開。
沒有經過太多拐彎,成瑞直直向4103號病房走去,那里是獨立病房,許遙自己一個人住在里面。
前段時間,那條某男子于家中浴室的排水管道內發現死嬰的新聞,成瑞當然知道,也知道那個某男子指的是許遙,當時不過是感慨天下無奇不有,倒也沒有多當回事。
其實就是這樣,隨著未婚媽媽的不斷增多,那些沒辦法被母親生下的孩子被扔到哪里的都有,醫院也是有很多棄嬰事件發生的地方,很多女孩不想要孩子,甚至將剛生下來的孩子直接扔到醫院廁所就走了,很多護士都發現過,不過,沒有一個變成許遙這樣子的。
許遙被送進來的時候,成瑞確實被嚇了一小跳。
許遙二星期前開始請假的事情有所耳聞,不過因為彼此不在一間科室,所以成瑞也沒有太在意,上次見他還是在他從美國研討回來,那天晚上幾個人一起喝了酒,輕松了一會兒,分別搭乘計程車回家。
當時沒有想太多,誰知道下次見到許遙竟成了這副樣子?
男人瘦得皮包骨,眼窩深深地凹陷下去,許遙是被抬進來的。
營養不良餓暈了,這是初步檢查結果,現代人竟然會餓暈,流浪漢也就算了,然而許遙可是大醫院的繼承人啊!
警方經過向許遙的鄰居取證,這才發現男人竟然一直沒有出過門。家里的存糧很快吃光了,男人也沒有出去,如果不是公寓里還有自來水,怕是許遙會成為第一個餓死在家中豪華公寓的有錢人。
為什麼寧願餓暈也不出家門,這個問題成了所有知曉這件事的人們心中共同的問號。
原本以為這已經是最糟糕的情況,豈料,今天上午許遙醒過來了,最糟糕的事情終于發生了。
「你們出去!必門!傍我關上門!」堂堂一個大男人竟然像潑婦一樣大吼大叫,將所有靠近他的人全部砸了出去,整個上午許遙都只是縮在病床上,將自己緊緊包裹在被子里不停打著哆嗦。
太詭異了!許遙的樣子實在是太詭異了!
連他最害怕的院長父親的狂怒,都沒能讓他將緊鎖的房門打開,最後還是院長一聲令下,強行開門,給許遙注射了安眠藥物。
許遙瞪大眼楮死死瞪著門外的樣子讓成瑞心中一寒,鬼使神差地,成瑞甚至回頭看了看門外……
什麼……也沒有啊?
院長的憤怒,護士的膽怯,成瑞的狐疑之下,許遙的失常以一劑鎮定劑強迫其昏睡而告終。
「你們是好朋友,我把他交給你也放心,你幫我好好看看他,和他談談,說不定他會將他心里的話告訴你。」老院長嘆著氣,在下班的時候對自己說。
成瑞也答應了。
將手上的鑰匙握了又握,成瑞決定把門打開。飯前看望許遙的時候他還在熟睡,那種分量的針劑沒有幾個時辰是醒不過來的。現在……他可能也快醒了吧?
一邊想著,「咯喳」一聲,鎖也開了。
成瑞手上的鑰匙差點掉下去。一進門就看到一個影子直直矗立在門口,瘦骨嶙峋、深陷的眼窩讓男人在黑暗的病房內看起來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你……你站在這里干什麼啊?許遙,你快點回……」成瑞抖了抖精神,決定哄好友回到病床上去,不料身子被猛地一拉,腕上重重鈍痛的時候,成瑞意識到許遙這是想把自己趕出門去。
「喂!我是成瑞啊!你夠了沒有?」忍痛抓住許遙的胳膊,成瑞忽然感到手背上針刺般的疼痛,該死!那個家伙竟然用吊針上面的針扎自己!
「你瘋了麼!」
猛地奪過許遙手里的針,許遙畢竟還很虛弱,力氣不足,過了一會兒成瑞終于將許遙壓制住,抹了抹臉,成瑞氣喘吁吁地看著被自己壓制住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