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她忍不住笑了幾分鐘,投射在瞳孔上的景色不斷更換著。
好吧!她很感動,這幾日突然又變成一個人的失落感,多多少少因為這個意外驚喜而平復。
他何時變得這麼體貼?回來再逼問他IDEA從哪來的。
「貓咪,瞧!爸爸又出現!」她腿上攬著兩只貓,指著電視上二度出現的臉孔。
這次翟日烺的神情更僵硬,似乎有些難為情,抓了後腦勺的頭發兩下。
他又要干嘛了?孫和奏心想。第一次看見他這麼不自在,一向他都是信心滿滿、傲氣十足,何時有這麼猶豫不決的神情?
她揚起秀氣柳眉,期待他開口。
「我後天就回家了,我發現……每次你喝醉酒,還有有時作惡夢,都是你最誠實的時候……會偷偷說一些話……」
她心一震,對于自己男人在鏡頭前的吞吞吐吐,胸臆間的跳動有些志忑。
她該不會說了什麼不好的話,像是在夢中對他罵髒話?或下意識踹他?所以他平日不好意思說,還特地婉轉的錄影告知她?
「但以後有我陪你了,別再因為寂寞躲起來偷偷哭泣了,好嗎?」
音響發出嘈雜的聲響,畫面回歸黑白,帶子到此結束了。
孫和奏瞪大兩眼,楞楞地定在電視螢幕上,連貓咪什麼時候離開她也沒察覺,淚水不小心滾出眼眶,落在絨毛地毯上。
這男人……讓她無話可說,他的表白突然撥動她心上的某一根弦,一重重、一層層來回震動她,無以復加。
他了解她的脆弱一事,讓她長期隱瞞不說的寂寞昭然若揭,此刻除了脆弱的情緒爆發而讓她落淚,還有更多的情緒是為這男人心動。
若之前她還有什麼猶疑,卻可以在此時清楚的說——她愛他!愛這個總是嘶吼的男人,愛這個脾氣暴躁卻體貼關心她的男人。
她以為這麼驕矜、愛面子的男人,不懂得說什麼好話,他的行動就能表達一切,即使粗聲粗氣,她都還是能體會到他的疼寵、在意,可原來他還是有了意料之外的舉動。
完全明白方才畫面中的他為何會那麼無措,甚至緊張了。
她沒有否定過愛情,即使母親出軌給了她和哥哥打擊,讓她對婚姻卻步,可始終覺得「真愛存在」,否則不會一直有那麼多偉大的作家、詩人、藝術家歌頌愛情。
她懷疑的只是愛情的保存期限。
「永遠」只是大家口耳相傳,卻終究沒能親眼見過。
必于寂寞,從懂事以來便如影隨形,習慣後倒也能笑看寂寞;她的笑容太燦爛,沒有人想得到她也曾蒙在被子里哭過。年輕時常以為最寂寞的就是她,成熟後發現這兩個字是人人皆有的感受。
于是,她以為自己隱藏得比誰都好,然後自在生活,倒也清幽閑適,可其實原來有人明白呵!
她小心翼翼將快遞送到的錄影帶從機器中拿出,珍視地貼在胸懷,在冬陽微微露臉的下午,一個人獨享這份感動。
第九章
春寒料峭,梅顫枝頭。
冬天的寒氣似乎漸漸退去,櫻梅悄悄綻放。
呼!「好美喔!」空氣凍到呼氣都有白煙。
「可是天氣好冷喔!」孫和奏整個人縮往翟日烺胸前,手掌藏在他大衣的口袋。「我可不可以回家?」可不可以別再賞花了?花美是美,可是她手腳冰冷,從腳底浮上透骨涼意,讓她直想回家抱著暖爐睡大覺。賞花不一定要親臨,電視上看得也很萬紫千紅啊!呼∼∼好冷……
「不可以,我們很久沒一起出門了,駁回!」沒得談。
「沒有很久,那是因為你出差。」他也可以不要出差啊!至少她對這兩字就沒什麼好感,但如果是她去就不同了,至少瀏覽異國風俗的人是她。
「好啦!」他拍拍她的頭。「這樣我沒辦法走路。」他拉出藏在他口袋的縴手,握著,半拖半拉著她沿著賞花步道走著,拉開外套替她擋風。
兩人賞花、散步,好一會兒才在路旁的木板椅上歇息,喝著從便利商店買來的熱咖啡。
「你這次出差談得怎麼樣?」她忽然問起。
戀情加溫後,兩人都不約而同的開始花些心思了解彼此,讓她比較驚訝的是,這大男人連工作上的事也開始侃侃而談,對于此她是既高興同時又有些惴惴不安。
了解越多,她自然高興能更靠近他,只是這樣真的是件好事嗎?她可不可以一直都只談感情,而不談會不會有結果呢?其實又隱隱知道這霸道的男人怕不會樂于接受她的想法。
「很順利啊!」三兄弟一起完成的心血,他自認不會差到哪。
「那麼飯店要開始興建了嗎?」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挺興奮,感受自己也參與在其中。
「沒有。」
「你不是說很順利嗎?」
「企畫案的發表是很完美,但飯店的評估卻沒有辦法馬上作決定,對方大老板的思慮挺細密的,我猜測少說還要等一、兩年,這段時間內必須做島上地理環境、氣候、生態等等的觀察,將紀錄統計成數據,還有評估平均的游客量,計算成本,估計營收等等,我們的計畫案只是人家考慮的其中一項。」
不愧是兼負責「群花亂舞」決策的二老板,翟日恨在談起生意經時,目光折折閃耀出光芒。
然後,重點來了,孫和奏問著自己從意外收到錄影帶時就有的好奇。
「你……」
長長的尾音引起翟日烺的汪意。
「什麼時候買了DV?」她富有深意地嬌笑,她剛才特別注意到,在她問起他在澎湖提出的企畫案的結果時,他的眼神閃閃爍爍。
她當然知道他在躲什麼,突然做出這麼浪漫的舉動,礙于面子,必定不願意一再提起,進而討論吧!可她就是想知道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所為何來,他當真好幾次踫上她酒後吐真言?
「你問這干嘛?」他粗聲反問,一副不太想說的模樣。
「想知道你為什麼會突然錄那樣一卷DV帶!」她不再硬是將他的心髒提得高高、吊他胃口。
「妳收到了。」廢話!他寄的不正是「使命必達」的快遞。
「哈……」銀鈐般笑聲流泄。「嗯!」小腦袋兒隨意亂晃,當作點頭。
「沒……沒有什麼,前幾天恰巧有個顧客是電子產品公司,送了幾台來,就隨手拍拍!」他話說得又急又快,偶有幾個字打了結,草草編個理由搪塞。
「哈哈——」她的笑聲有加劇的傾向,臉蛋前淨是呵出的白茫霧氣。
不好意思說出那天自己在翻找說明書時,看見的發票,日期赫然就是他出差的前三天。他害羞的樣子真可愛!
清脆的笑聲換來發窘男人一瞪。
翟日烺沉默,但單看他鼻翼前白煙的飄動,便知曉他亂了節奏的吸吐。
對于這個話題,無論如何他是不會主動討論的。
「我很感動喔!」
「真的?」
「嗯!」靠在厚實肩膀上的螓首輕輕點了點。「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過這樣的話,所以……」
「怎樣?」他柔和了表情和嗓音。
「我一听見你這麼說時,就幸福地落淚喔!」
「落淚還有幸福的?」
「有啊!因為你說的話讓我很幸福啊!」
堅實手臂猝然緊縮,摟緊身旁像是一不小心便會被風吹跑的縴細肩膀。
那就好!如果這的確是幸福的感受,那他想……他打算要在今天提的,豈不是會讓兩人被滿滿的幸福壓得喘不過氣來?
必于他在DV帶中說的那些話,放在他心里有一段時日了,第一次听見她幽幽說出寂寞孤單的心情,是在她生日一個人躲起來喝酒那晚,當時的他沒有深思,只是悄悄將「寂寞」兩字收放心間,也就沒再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