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以?我們要保留尸體等待員警驗尸啊!」城里的孩子理所當然在這種時刻選擇相信員警,然而,因為土石流導致的道路被阻還是沒有解決,員警一時半會兒無法進來。
村落仿佛成了空村,不知道為什麼,這里的村民異常的排外,听說這件事非但沒有一個人幫忙,所有人竟然都躲到了家里,就此閉門不見。
「討厭!鄉下人真是討厭,你看吧,他們都從窗戶里看著咱們呢,那目光真令人惡心!」走在空無一人的村間小道上,安小楠厭惡地皺緊了眉頭。
「可不是麼……還說讓我們把尸體分開,那不是分尸麼?真惡心!」臉上同樣的表情,高明遠搓著手。
黃石卻忽然想起了段林一開始說過的話,忽然想起了什麼,「我們還是趕快回去吧,杜曼還在那邊自己看著沐紫和……」大頭張的尸體。
後面的話黃石沒有說出來,可是眾人都想到了。想到的瞬間,眾人不約而同打了一個寒戰。
第六章分尸
殺人竟然是……是如此容易的事情……黑暗中,高明遠無聲地笑了。
***
杜曼坐在沐紫的房門口,靜靜地擦著鏡頭。
早上大家決定去尋求幫助的時候,理所當然的剩下了她。每次集體活動被留下來看東西的人都是自己,杜曼對此並沒有怨言,反正自己也並不喜歡集體活動。
黃石提出和自己一起留下,可是被自己婉拒了。比起和聒噪的同學相處,杜曼寧願自己留下來,哪怕面對的……是死人。
想起了什麼,杜曼站起身,輕輕推開門。
門外是大頭張的尸體。早上男生們齊心協力將大頭張的身體從水缸中撈了出來。今天早上大家誰也沒有洗漱,泡過大頭尸體的水缸孤零零的擺在原地,沒有人想去踫觸它。大頭張的尸體也是,從水里撈出來之後就沒有人敢接近。他們怎麼還沒回來?
皺了皺眉,杜曼又看了一眼院子里停放著的大頭張的尸體,一陣風吹過,夏天的暖風里,杜曼覺得自己似乎嗅到了尸體微微腐爛的味道。
聳了聳鼻子,杜曼輕輕關上了門。
拉開沐紫的門,杜曼走了進去,坐在了離沐紫遠遠的椅子上。
桌子上攤開著一本書,杜曼依稀記得那是沐紫平時拿在手里的那本,猶豫了一下,看向遠處似乎已經睡著的少年,杜曼正要模上書的時候,忽然傳來了沐紫的聲音。
「不要隨便踫別人的東西比較有禮貌。」
一句話,杜曼的手縮了回去。
「抱歉。」犯了錯就道歉,杜曼一向這麼做。
看著雙手被捆,坐在床上一副閉目養神狀的沐紫,杜曼忽然開口︰「你要喝水麼?」
「不。」沐紫淡淡回答。
「餓麼?」
「不。」
面對少年,第一次,杜曼覺得自己竟是兩個人里面話多的那一個。
「等段林學長回來吧,好好解釋一下,他們會放了你的。」抬頭看天,杜曼忽然說了一句。
「……」沐紫緩緩睜開眼楮,視線掃過一旁的女人,「我是凶手,難道你不這麼認為?」
靜靜看了沐紫一眼,杜曼緩緩搖頭,「你不是。」
沐紫淡淡笑了,「為什麼?」
「……直覺。」
沐紫笑了幾聲,最終不再出聲,房間里再度靜悄悄。
杜曼繼續擦著手中的相機,擦完鏡頭,杜曼習慣性地看了一下相機里面的膠片︰唔,已經用完了……洗出來好了。
拿起旁邊的工具,杜曼沒有猶豫多久,很快走進了段家的儲物室,這里很窄,不過光線卻非常適合作暗室,杜曼一開始就這樣覺得,而且決定在這里洗照片。
將膠片浸泡在顯影液里,杜曼難得呆呆地坐在了一邊。
來這里發生了太多事,自己沒有拍到多少照片,這卷膠片是唯一的一卷,包涵了來到這里拍到的一切事物,當然,包括第一天晚上和黃石在湖邊……
杜曼忽然想起了那天夜里,在山上透過這個鏡頭看到的匪夷所思的事情。那天……在山上的湖邊,自己確實和黃石一樣看到楊志華和一個女人在一起沒錯,可是那個女人……
和黃石看到之後所興起的浪漫遐思完全不同,杜曼在看進鏡頭之後,只有一種想法︰那個女人正在將楊志華拉入水中。
對方仿佛意識到了自己的視線,隔著那麼遠的距離竟然轉過頭來,心里慌張,是以自己收起相機就匆忙走了。
可是,那天晚上的經歷就好比吞了一顆榴蓮,梗在喉頭,說不出來。無法對人說出的恐懼。
杜曼忽然想起了段林說過的,這里的習俗————
「這里的習俗就是人死了一定要分開埋,也就是……也就是分尸。
「村里的迷信,就是如果不那樣的話,尸體晚上會……詐尸。」
詐尸……
這個念頭在腦中出現的一瞬間,奇跡般地再也無法消失。就像一顆種子,這個念頭在杜曼心里扎了根。
杜曼忽然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
「尸體晚上……會詐尸?」猶豫地站了起來,杜曼慢慢走向門外。
就一眼,自己只看一眼,自己打開門,確認大頭張的身體還在原地,確認完就回來……心里想著,杜曼慢慢地推開了門。
杜曼瞪大了眼楮!
不見了!大頭張的身體不見了!怎麼可能?!
心里一陣驚恐,杜曼咬著唇向身後看去,看到案板上的菜刀的瞬間,杜曼緊緊地跑過去將其握在手中。菜刀橫擋在胸前,壯了壯膽子,杜曼冷靜地掃視著四周。
自己在段家的門廳里……說是門廳,鄉下人的門廳其實就是廚房,灶台什麼的都放在這里,包括那個水缸。
強制壓抑著心頭的恐懼,杜曼的視線無法避免地落在了那個水缸上。
小步走到水缸附近,杜曼猛地揭開了水缸的蓋子,隨著重重的木蓋落地的聲音,杜曼看清了水缸內的一切︰只有水,沒有東西,沒有……沒有大頭張的……尸體……
原本懸在半空的心髒忽然松了下來,杜曼伸出手,正想伸手擦擦額頭不知何時泛出的冷汗,忽然……
女孩停在半空中的手,就那樣僵在了空中。
杜曼的眼楮慢慢地瞪大,越瞪越大……杜曼看到,黑暗之中,那原本空無一物的水缸之中,竟然慢慢地伸出一只手……她可以清晰地听到物體破水發出「嘩啦」的聲音。
那只手輕輕抓住了水缸的邊緣,然後又是「嘩啦」的聲音。
另一只手浮了出來,然後是頭發,頭……
黑暗中,杜曼看到了浮出水面的半顆人頭……
大頭張!
杜曼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人!然而,和平時她了解的大頭張不一樣,青白的臉色,這個人有著麻木宛如死水的眼楮,那雙眼楮機械地看著自己,沒有一絲生氣……
詐尸!杜曼幾乎是一下子就想到了這個詞!
「嘩啦……嘩啦……」隨著那「人」的動作,水從水缸里不斷地溢出,溢到地上,杜曼感覺那水浸濕了自己的腳。
他想爬出來!他正在爬出來!
這個念頭劈開了杜曼的大腦,杜曼一瞬間感覺自己的心就像自己的腳一樣,被冷水浸濕了!
「不……不要……別過來……」嘴里控制不住地喃喃自語,杜曼倒退著……
那個「東西」卻仍然面無表情,向自己接近著。
每走一步,杜曼可以听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滴答滴答的水聲。好像在哪里听過似地……
「滴答……滴答……」
杜曼被逼到了末路,身子抵住身後的木板,杜曼絕望地看著那張青白、腫脹的臉孔正在向自己逼近,杜曼可以嗅到微微腐爛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