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在她打算撞門時,隱約而微弱的聲音由房內傳了出來,她的聲調像是虛弱的病患一般,低柔地說道︰「我沒事,我只想靜靜——」
林若水輕噓了一口氣。都已經這把年紀了,著實禁不起蘇子嬙這些驚嚇。看來她得找個人來陪陪女兒,否則真不知道她打算把自己折磨成什麼樣子才甘心。
「要不要媽替你找中耀來陪你……」
「莫中耀死了!他死了……再也不要跟我提到這個人,听到沒有?」接著,房門上傳來重重的一擊,像是枕頭打到門上的聲音。
一陣陣刺耳的尖嚷聲再度傳出,原本像是虛弱至極的聲調變得高揚且氣憤。林若水被嚇得瞪大了雙眼,不太明白自己究竟說了什麼,可以讓女兒失控地尖叫,無法壓抑住自己的情緒。
「子嬙——你怎麼了?到底怎麼回事?中耀惹你生氣了是不是?還是你們倆又吵鬧了?」
房內的蘇子嬙用雙手用力地捂住耳朵,不想再听見他的名字。老天!她要怎樣才能擺月兌他?為什麼他就像是鬼魅一樣纏繞著她不放,怎麼也無法忘記他的身影,甚至連他的名字都足以勾起昨晚所有的回憶?
「滾!賓!不要跟我提他……滾出我的生命!我受夠了、受夠了,整整七年了,難道還不夠嗎?我到底還要欠他多久才能還清這感情債……老天!饒了我吧!別再折磨我了好嗎?」
她跳離了床緣,瘋狂地砸著房里所有的東西。櫃上所有的書籍,玻璃桌上所有的桌飾擺設和床頭燈一一被她掃落在地上。她推倒了衣架和桌櫃,像是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只求能發泄掉滿腔的怨氣和撫平心里的不甘和傷痛。直到再也沒有多余的力氣,直到聲嘶力竭後,她才跌坐在凌亂的地板上,讓淚水不斷地流下……
他根本不在乎她,他根本只是將她當成了玩物。她和他身邊所有的女人沒有兩樣,只是他一時興起可以戲耍的對象。她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其實,她根本輸得一敗涂地,連挽救那顆殘破的心的機會也沒有!
「子嬙,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不要讓媽這麼擔心,什麼事都可以解決的,你不要把自己關在里頭胡思亂想,可以嗎?」
昨天看他倆還好好的呀!為什麼才一夜的時間就鬧得這麼不可開交?她了解自己的女兒,脾氣倔強卻又固執堅持,很多事情一旦認定之後,便不容易勸說。這執拗的脾氣讓她外表看起來堅強,內心卻是比誰都還脆弱。她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傷害,否則,她不會讓自己崩潰成這副模樣。
「媽……」她的啜泣聲一陣又一陣地傳了出來,讓林若水听了心疼萬分,「媽……不要管我……讓我自己靜一靜好不好?」
「可是你在里面——」林若水還是不敢離開女兒的門前。現在教她怎麼能放心地去做自己的事情呢?
「我不會有事的……真的不會有事……我只是要想想,好好地想一想,想清楚一些事情而已……你不要打擾我,好嗎?」
蘇子嬙邊說邊抹去頰旁的眼淚。她好累呀!整天都沒合上眼楮,滿腦子的凌亂加卜方才的發泄,她只覺得她的身體好沉重,再也承受不了這麼多的壓力,她好想好好地休息一下,讓自己能完全地放松。
「好!好!媽不吵你……但是,你待會兒要出來讓媽看看,不要讓我擔心好不好?」听見房里似乎安靜了下來,林若水的心髒也平定了許多。
「我想睡了……好累,我真的好想睡一覺——」她在唇邊咕噥著,而後慢慢移往床緣,將手臂當枕,趴伏在床上,額頭輕靠在手臂上,眼眸漸漸閉合……
「那……你先休息一下好了,晚一點媽再叫你!」林若水的耳朵離開了門板,听見蘇子嬙細微的嗓音。看來,也只有等她出來才能知道事情的始末了。
也或許女兒什麼都不願說。她總是將所有的心事都藏在心里,悶到無法承受之後,就會放肆而狂亂地發泄著脾氣,就如同方才一樣。不過,一旦事情過後,她也很容易忘懷。或許這也算是種調適心情的方式吧!
蘇子嬙趴在床緣,沉沉地睡了三個小時。再度醒過來時,身上的肌肉像是僵化了一般,只是稍微地改變了一下動作,腰部和手臂的肌肉就像是被踐踏過似的,那種刺痛的感覺根本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她咬著唇,臉部扭曲著,等待那股酸麻的感覺過去之後,才用手掌勉強支撐在床上,讓身體能夠緩緩地站起。當神智清醒過來後,她轉頭看著房內那只大旅行包。在手腳恢復了靈活的運作之後,開始著手收拾著自己的衣物。
懊回去了!原本想回來好好休息一陣子,卻讓自己更加傷痕累累。丟下了舞蹈教室,讓于孟非獨自一人承擔著舞苑的一切,她非但沒有洗掉停佇在腦海中的身影,反而還讓自己失去了更多。她對不起的不單只有自己而已,甚至又對于孟非有了虧欠。
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就當成是上天給她圓了一場夢吧!莫中耀本來就不是屬于她的。他的身邊圍繞著形形色色的女子,她憑哪一點來禁錮住他的自由?愛嗎?那她真的得好好地想一想,他究竟「愛」過多少的女人。
簡單的行李不必多久就收拾完畢,她提著大包包走出了房門,一踏人客廳中,就看見母親從沙發上彈跳起來,用一張擔心的臉孔凝望著她。她對母親扯了一抹十分難看的笑容。
「媽,我想回去了,T市的工作已經停了好一段時間了。」
「什麼?你要回去了?這麼快,現在都已經十點多了,開夜車回去很累呀!」在這時段讓女兒自己回去,教她怎麼能安得下心?
「我剛剛睡了一覺,現在精神很好,開四五個小時車應該沒什麼問題,明天剛好有課,我也該回工作崗位了。」
「中耀他……」
「他誰也不是,什麼要訂婚都是他胡說的,根本沒那回事。」她盡量讓表情保持淡然,但言語間依然透露出她對莫中耀的怨懣。
「但是——」林若水還想再問下去,但蘇子嬙的手一揮,表示對這話題極端的不悅。
她打斷了母親的話,說道︰「不要再提那個渾球,我跟他已經什麼牽扯都沒有了。」
林若水看得出女兒失落的面孔下隱藏了太多太多的情緒,那不是一句「什麼牽扯都沒有了」就可以簡單帶過的,但她也不願再逼她向自己坦白些什麼,畢竟年輕人的戀愛觀早已因時代的不同而有所改變。她只能扮演好母親的角色,在她傷心、無助時給予她支持和鼓勵。
「那……現在你打算——」
「我想回去了,工作還是得做,不能撇下一切不管。」在感情上,她似乎已是個徹底的失敗者;在事業上,她不能再容許自己因為感情的事而搞得一敗涂地。
「你確定以你現在的情緒開車不會有問題嗎?」林若水還是希望女兒能再睡一覺,明天再回去。
「晚上開車路比較流暢,我怕明天再回去可能會塞車。媽,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回到T市之後,我會先打電話跟你聯絡,向你報平安的。」說著,她拎起手提袋背在肩側,準備離開。
「這樣……好吧!記得到家時要打電話回來。」林若水送蘇子嬙走至大門邊,看見她期期艾艾的表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還有事?」
「如果莫中耀這幾天有來找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