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揚了揚眉之後,微微合起那雙精銳的黑眸。她看見他的瞳仁似乎在眼眶內溜轉了半圈,仿佛正在思索著這句話已在今晚出現過幾次。
再度睜開那雙眼楮時,他搖了搖頭,回答道︰「我想不起來了……你怎麼不干脆將自己當成是第一個讓我開口贊美的女人?」
這話反倒是指責她來了。她早告訴過自己,若真的相信他所說的話,那才是真正愚蠢到家。不過,雖然深諳此理,心里卻還是有著些許不著痕跡的失落幽然地滑過。
「很難相信,而我也不想讓自己當傻瓜。」她回答得明快而不經意,當真不把他的贊美當作一回事。
「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我說的話你會全然當真。」他端起兩杯酒,一杯交給了蘇子嬙,另一杯已輕輕就口,淺啄了一口酒。
他極為自然地領著蘇子嬙往更僻靜無人的角落移動,不喜歡那雙始終在遠處閃著妒意的眼神,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他們的方向;不喜歡被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監視著的感覺,尤其那個男人的心里也有著和自己相同的目的。總是被一股敵意無形地穿射著的感覺真不好受。他抿了抿唇,眉心不自覺地擰蹙起來。
「人被謊言騙久了,也會學乖的。」她極自然地跟在他的身邊,就如同將自己的手交人他的掌心,由他帶領著自己漫舞一般。
躲到了角落,確定這個地點不會被任何人注意到,而且足以躲開那道緊逼不放的目光之後,莫中耀這才放松自己筆直的身軀,微微倚靠在身旁的窗台上,使得慵懶自得的他又多添加了一抹貴族的氣息。
一個人要是懂得如何讓自己的優點發揮得淋灕盡致,那麼屬于他個人的獨特魅力便能夠輕易地展露出來。而莫中耀便是這種人。蘇子嬙比較過他和于孟非的長相,說起來,于孟非的外貌應該是略勝一籌的,不過莫中耀對女人的吸引卻是屬于他自身的無人能替代的魅惑力。這種男人不需花費多大的氣力,便足以讓女人像撲火飛蛾,心甘情願為他墜人炙焰焚燒的輪回。
「我討厭一個男人像只哈巴狗似的,緊鎖目光跟隨著女人不放。」他微眯著眼眸,將杯中的酒飲盡之後,顯得有些忿然地將酒杯擱在窗欄邊。
蘇子嬙一時沒法領悟他話中的含意,她微偏了一下頭,輕掃過周遭的環境。
「那個男人和你關系匪淺是嗎?他的眼神像是在提防我這只惡狼會在頃刻間將你吞噬一般。」
說到這里,她才恍然意會到他口中的「那個男人」指的是誰。只是,他將于孟非貶低成了牲畜類,這著實令她感到不好受。于孟非對她只是付出了太多的深情,沒必要冤枉地遭受這莫名的嘲弄。
「你這麼說我朋友,似乎有損你一貫維持的形象吧!包何況,他只是擔心我的‘安危’罷了!」她偏著頭,含笑地替于孟非申辯。
一雙有力的硬臂鐵腕倏然勾住她縴細的腰身,令她的上半身不可避免地與他寬偉的胸膛貼近。她吸了口氣,以防自己驚嚷出聲,而後微傾上半身,拉開了彼此貼切的距離。
「你的‘安危’要你自己擔心。我若對你做出什麼逾矩的行為,他又能如何?」他微倚在窗台的身軀恰巧壓低了他的身高,使得他的唇瓣正對著她紅窘的嬌容,看著她因緊張而微微地喘息。
沒人注意到角落的他們正以如此親密的動作相疊在一起。她太過大意了,無意識地讓自己跟著他的步伐來到這個一點也不安全的角落。的確,莫中耀說得一點也沒錯,當她對他毫無防範之心時,自身的「安危」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能掌控了。
「你現在是以‘老師’的身份在對我這過氣學生上‘防狼守則’第一條嗎?」她故作輕松地和他說著話,試圖消除流蕩在他們之間的詭異氣氛。
懊死的!她竟對自己的侵略性沒有絲毫的膽怯,甚至凝聚那抹粲笑在唇邊,仿佛在取笑他的行徑對她構不成一丁點的威脅。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如果她再沒有任何反抗的舉止,他就要霸佔她的香唇,好好地懲罰她的掉以輕心?
雖然維持著唇邊的笑容的她看起來是那樣自信,表露在外的是向他男性權利挑戰的勇氣,但是,誰又曉得藏在皮表下的心早已顫巍巍地呈現出不規則的躍動?如果他敢采取下一步的動作,她肯定自己會尖叫出聲,屆時,他們倆會同時陷入難堪的境地。她可不希望第一次參加慶功宴便替自己鬧出這種大笑話來。
她的眼神自然是透露著強烈的警告訊息,傳遞到莫中耀的眼中,要他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她在他的眼中根本不及一顆沙粒,對他無法構成任何的影響力。這麼多年不見,她不相信自己的魅力會增長得如此神速,足以勾起他對她的興趣。
「你不想師生吧?莫老師。」她再度甜甜地喚著五年前她對他的稱謂,打算讓這盆冷水澆滅他眼眸中的灼熱。
硬邦邦的鐵腕終于以極緩慢的速度離開她的腰間,拉開了彼此的距離。他甩甩頭,像是在拋開方才醞釀出來的熾熱情緒,讓宴會里的冰涼冷氣重新回到他們之間。
蘇子嬙的話的確敲醒了他。不過,不是讓他放棄眼前的尤物,而是喚醒了他過去心里的矛盾和掙扎。當初年輕氣傲的他,秉持的教學理念便是不對學生付出多余的感情。他明白自己對女孩子的影響力,深知多余的情感付出只會讓更多少女心碎,他不必沒事替自己招蜂引蝶,自找麻煩。尤其是那些心里抱持著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的女孩們,他對她們沒有意思,更不需散發多余的魅力去挑動她們的心。
也因此,即使是蘇子嬙的出現,也因他思量再三而放棄。當她遠離了他的生活之後,那股後悔才在胸臆間擴散開來。他原以為她離開之後,他的心就會恢復平靜。這麼多年來,他也沒刻意讓她的身影佇留在心中。誰知,竟會在這近一年間陸續听聞到國標界出現一對新秀,在群雄間月兌穎而出,而那女子竟是遺落在心底深處的蘇子嬙。
「你知不知道我們現在的關系早已不是師生了?」他雖然已給予她適當自由的空間,不過,那股壓迫感卻未跟著消失。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莫老師,我會永遠‘尊敬’你的。」
她的話令莫中耀听了不禁恨得牙癢癢的。難道她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非得拿出那個早以磨滅了的關系大做文章嗎?
「從我開始教你學習基本舞步時,你似乎就從沒把我當老師看。現在你說出這種話,只是想拉開我們之間的距離而已。更何況,我們的年齡相差無幾,你這樣老師長老師短地叫,又能代表什麼?」他的話將她的思潮不知不覺地帶回了過去。
她還記得當初去上他的第一堂課時,是在學校朗社團里頭。那時看見這麼年輕的國標舞指導老師,不僅她嚇了一跳,全社的女社員更像是蝴蝶遇上了花蜜一般,準時上課,惟一遲到的那個「老頭」就是莫中耀。上課遲到的他總有一堆的借口,他說了算數,沒人會真的認真和他計較。他不隨便和學員打交道,不過,只要他願意放松臉部的線條,開口所說出的話,都能夠博得社員的歡心。
和他有更進一步的接觸和認識,是在一次大專舞展上。當時,她身為國標社公關和社長,請了公假開溜,也就在那時,接觸了私底下的莫中耀,了解到他並非全然如上課時那般冷面無私。他也有屬于他那個年紀的幽默、風趣,和在社團為自己營造的穩重形象並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