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十五樓,他找到蘇子嬙的房門號碼,嘆了口氣之後,才伸出食指按下她的門鈴。他立在門外,過了十分鐘仍是沒人開門出來,他又按下了第二次的鈴聲。又過了十分鐘,他開始顯得有些急躁不安。
也許子嬙知道是誰來按她的門鈴,知道自己又厚著臉皮來向她道歉;也許她根本是故意不來應門;也許,她因為自己那些影射性的問題和回答而更加畏縮、更不願面對他;也許……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當口,房門終于開啟。伴隨著門縫的漸漸敞開,一陣清爽的沐浴乳香飄人他的鼻內。眼前的蘇子嬙披散著略顯濡濕的長發,不施脂粉的嬌容美麗得猶如初生嬰兒般光女敕晶瑩。仿如出水芙蓉般的她,比多了人工色素修飾時的蘇子嬙不知美麗了多少倍。
「子嬙……」他訥訥地不知該開口說些什麼才好,原本徘徊在嘴巴內的道歉混合著唾液,被咽人了咽喉當中。
他一直知道蘇子嬙的美鮮少有人會去忽略,但他卻從未接觸過如此清純、淡雅的她。和她相識在學校的國標舞社,艷麗的妝扮是她習慣于出現在人前的形象,即使是他也未曾例外。除去了當初她出車禍的那段時光,他接觸過純然真實、自然的她之外,他已不知有多久未曾看見她脂粉未施的模樣了。
「是你……」僅按了兩聲的門鈴,她原以為門外的人應該早已不耐于等待而離去。但于孟非的固執是少有人能與之媲美的,她不該感到驚訝,因為于孟非的個性本應是如此。
不過,她想到自己目前的模樣太容易引人遐思,尤其面對的人又是于孟非。她知道他心里所有的想法。他的眼神透露出太多心底的情緒,仿佛自己已無所遁形般展露在他的面前。這是她極不願意讓于孟非接觸的一面,偏偏她竟是如此不謹慎地讓這樣的自己出現在他的面前。
「我……只是想來道歉……」看見蘇子嬙打算關上房門,一時情急,且因她致命的魅惑力令他撤下所有防備,道歉的字眼月兌口而出,已不需再多加掩飾。
「那說完了嗎?」接著,她又打算關上房門。
「等等!」他用手掌抵住面前半開的門。蘇子嬙一時不備,房門竟被他所推開。她低呼了一聲。
于孟非走進了她的房間,並順手將房門關了起來。
蘇子嬙顯得有些忿然、不安地轉過身,走向房間的同時,跟隨在身後的于孟非突然由她背後摟住了她縴瘦的柳腰,前額低埋在她的頸項之間。她感覺得到他正深深地汲取著她身上的馨香氣息。
她立在原地,,任由他的雙臂緊密地纏繞在她的腰上,並未有任何推拒、反抗的動作出現。
她明白,于孟非要的是平靜,她的掙扎也許會更加挑動他心底深處真正想對自己所作的舉動。她不會那麼傻,和一個男人搏斗力氣,她是沒有絲毫勝算的。
時間在沉靜的氣氛中流逝,于孟非緊繃的手臂逐漸放松開來,讓她重新獲取了自由的空間。
蘇子嬙轉過身面對著他。他的眼神中有太多的痴纏和掙扎、糾葛的情感,那是被她極力壓抑了下來的情緒。她知道要一個人多年來一直抑制住所有的感情而不宣泄是需要極大的自制力和定力的,她明白這種痛苦,知道深陷在情感漩渦中而難以抽身的折磨是多麼令人無法承擔。她自己已是如此,沒料到這種痛楚卻還由自己加諸到別人的身上,而被她所折磨的人卻是她最不願傷害的于孟非。
「對不起,我失態了!」他垂著頭,不願讓蘇子嬙看見他眼眸中流露出來的不安和不自在。
「孟非啊!」蘇子嬙低喚了一聲他的名字後,沉重地說道,「你太傻了,我不值得你這麼執著呀!」
他抬起頭來,深深地凝望著她,瞳眸中那抹執意而不願放棄的神采依舊存在,只是更增添了一抹憂愁和無奈︰「感情這事哪里是用‘值得’或‘不值得’來斷定的呢?那麼,我問你,你守了這麼多年的虛幻身影,又‘值得’嗎?我甚至未曾看見那個男人出現。」
他一直都在他們的周圍,只是于盂非不知道而已。每一場競賽的場合,他的身影都曾真切地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毫不費力地影響著她的思緒起伏,讓她在比賽時因他的出現而失神,甚至做出失常的演出,lost掉幾個步伐;每回比賽結束,她逃離人群、躲開掌聲之後,面對的都是自己心底深處那一聲又一聲的自責和咒罵。如果她不能克服這一點,她將永遠無法和他平起平坐,永遠無法達成她的目標。
她只能面對著于孟非,送給他一個無奈的笑容。這一切的想法,她要如何告訴他?說了之後,她將失去一個多年來在舞台上培養出極佳默契的舞伴,也失去一個她極為重視的朋友。
有時候她真恨透了自己,明明不能給于孟非任何的承諾,卻又偏偏不能舍下他為自己的付出。自私!她是多麼自私呀!于孟非能夠幫助她達成目標,也因為這個理由,讓她遲遲不願向他表態、不願向他言明一切,看著他在情感上為了自己而撞得頭破血流,也不願向他伸出援手。
「我只能跟你說,我們不會有結果的……」她搖了搖頭,緩緩地說著。這句話並非是她第一次給他的勸告,听不听都只能由他了。
「我也說過,我只相信自己。」
他的說法一向如此,蘇子嬙除了搖頭嘆息之外,也別無他法了。
「我們的問題爭執再久也不會有答案出現。」她看了看表說道,「你回去換件衣服吧!慶功宴的時間快到了,我也要上妝了。」她走向房門口,擺明了不願再多談。
「子嬙!」
「時間不多了!」她提醒著他,不願再顧及他的抗議聲音。
于孟非拿她沒辦法,只好順從地走向房門口,離開之前還補了一句︰「其實你不化妝的模樣更美!」
待他走出她的房間,合上了房門之後,她的手掌輕撫上自己的雙頰。不上妝的她美嗎?她也不喜歡在自己的面容上沾那一層厚厚的化學顏料,只是她不想讓別人看見毫無掩飾的自己,尤其是于孟非。她自然明白他最想看見的是未經粉飾的她,最想觸踫的是她封塞的感情世界,更知道他愛上的不是她的外表,而是隱藏在華麗外衣深處的真實的蘇子嬙。就因為如此,她更加不願在他面前表露出太多真實的自我,因為那只會令他愈陷愈深、愈加難以自拔……
她心里負載著太多、太多的抱歉,然而,真正開口說出這句話的人始終是于孟非——一個錯在愛上自己的男人。這是怎樣的一分感情債?屆時她又要如何才能償還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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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一到,房門鈴準時地響起。已換上黑色低胸貼身禮服的蘇子嬙站在梳妝台前,再度審視了映照在鏡中的那個充滿女性嫵媚嬌柔氣質的女子之後,才信心十足地走向門口。等在門外的是西裝筆挺的于孟非。他的眼神不似方才那般落寞,已經將自己的心情調適恰當。除了他自己和蘇子嬙之外,沒有人看得出他們倆方才曾有過爭執。
當兩人相偕走在樓層走道時,經過他們身旁的人莫不回過頭,讓目光佇留在他們身上。
「慶功宴安排在哪里?」蘇子嬙竟在走人電梯之後,突然覺得自己似乎畏怯了,心髒跳躍的速度逐漸加快起來。她在緊張!一種許久未曾出現的感覺開始在心頭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