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不過也因禍得福啦,你看她的臉,現在變得多漂亮啊!」
「嗯,是啊,還真是因禍得福呢。」
那頭的維廉,正一五一十地向眾人解釋湘靈失憶的緣故,讓許多人都換上諒解的目光。
拍拍手,台長指著鈴鈴作響的電話,眾人趕緊奔回座位,接著一通又一通的電話,場面頓時冷清下來,台長踱向對著置物櫃發愣的湘靈。
「那麼,湘靈,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打算?」
疑惑地轉向台長,瞥見維廉興趣盎然地盯著錄音間內的嘈雜生態,她趕緊將維廉拉過來。
「我今天是陪維廉來報到的,他考上助理的工作。」
「是啊,您好,我叫璩維廉,通知單上要我今天來報到。」手忙腳亂自背包中找出通知單,維廉緊張地呈給台長。
「璩維廉……啊,我記得你,你的表現讓人印象深刻,你跟湘靈是……璩……你是璩正道的……」看看通知單,台長試著弄清楚維廉跟湘靈的關系。
「璩正道是我爸爸,湘靈她是我……」
「我知道,她就是你的繼母!沒想到湘靈年紀輕輕,就有你這麼大的繼子。」
台長說著往前走,沒留意到他身後的湘靈和維廉,在听到他的話後,全部僵在那里。
繼母……不對啊,維廉的父親是璩正道,但是和她有婚約的人,應該是璩杰不是嗎?為什麼台長會說她是維廉的繼母,難道維廉的父親……
不,不可能,台長可能弄錯,維廉怎麼可能會搞不清楚自己父親是誰,一定是台長弄錯了!
同樣的迷惘和疑惑,出現在維廉年輕的臉龐上,他看看湘靈,再瞧瞧往自己辦公室晃去的台長,不安地搔搔凌亂的發絲,困惑極了。
「不對,維廉,是台長弄錯了,你知道像他這麼忙碌的人,對外面的事情,總是有點心不在焉,你不要听他胡扯。」
「或許吧,其實,我有點希望他說的是真的。」玩弄著外套上的抽繩,維廉低著頭囁嚅道。
被他話中意思所驚嚇,湘靈尷尬地掠掠鬢邊的劉海。
「我看你還是快到台長辦公室報到吧,他最討厭不守時的人。」
伸伸舌頭,維廉拿起他準備好幾天的剪報,還有其他資料,急急忙忙地沖進台長辦公室。
莞爾地看著他的慌張勁兒,同樣片段的畫面又一閃而過,那是一個年輕女郎,因為有著丑陋、傷殘的臉,所以總是低頭疾行,總想遠遠避開旁人驚異、害怕、議論的眼神。
也是在這個擁擠、狹窄的辦公室,她一頭撞上一堵壯碩但結實的胸膛,被他架在半空中——
「我說你啊,是殺人越貨、還是叛國賣國啦?沒做啥見不得人的事情,干嘛低著頭走路,找地上的黃金嗎?」扯開大嗓門,他對困窘個半死的女孩吼道。
「沒、沒有,我要來不及了。」
窘得滿臉通紅,她想跑出去躲起來,但大嗓門男子還是不放過她。
「明天早點出門不就結啦,做廣播的人要有覺悟,全天下的人都可以遲到,你可不能遲到,因為有很多听眾眼巴巴等著你。尤其你的節目在深夜,更是重要,那些做夜班工作的人很辛苦,廣播等于是打發時間的朋友,記清楚了沒有?」一場即席演說,說得女孩雙腿不停發抖。
「記清楚了。」發出比蚊蚋高不了多少的聲音,她低頭想自他身旁鑽過去。
「噯、噯、噯,才剛說過,怎麼又犯了呢?抬頭挺胸,光明正大的走進錄音室去。」拍拍女孩的背,他不以為然地吼道。
「外表不是你所能選擇的,但你的心,要成忠成奸;變好變壞,都看你自己了。只要行得正、坐得端,你管別人怎麼看你!」
就是因為台長的當頭棒喝,使她從此以後能抬頭挺胸,不在乎別人目光。
想想看,那都已經是四年前的往事了。
靶嘆地往錄音室走,透過大片的透明玻璃,她可以清楚地看到許多DJ們正忙碌地換裝CD片,或是接听電話call了。
呼吸著緊張的空氣,她突然察覺到,自己是屬于這里的,是那份歸屬感吧!讓她覺得自在,感到舒適,那是從她在醫院醒來後,從沒感受過的安詳滋味。
哀模著各式各樣的儀器,突然,一個畫面飄入湘靈腦海,那是位年長男士,坐在錄音室一角,微笑地看著她對著麥克風說話、或是播放音樂。
是了!陡然直起身子,湘靈快步地朝那個角落走過去。殘余的記憶,排山倒海而來,像幅拼湊得七零八落的拼圖,誘惑著湘靈所有的注意力。
「湘靈,拜托你來一下,我們需要一位串場!」
滿臉雀斑掩不住青春洋溢,那個綁了兩條辮子的女孩,興匆匆地跑來將湘靈拖到一旁嘀咕著。
「我?我……」乍听到她的要求,湘靈愣了一愣。
「唉啊,你是我們台里一把罩的高手,快啦,拜托嘛!」
不由分說推湘靈進錄音間,她將耳機戴在湘靈頭上,揮動手指打著拍子,她以眼色示意湘靈,跟隨她的語氣說下去,一旁有人高舉著大字報。
「海洋電台、海洋心聲,從今天起,海洋電台帶領你,遨游千禧新世紀……」
听著耳機里微弱的鼓聲節拍,湘靈輕聲將大字報上頭的語句念完。
「謝謝,謝謝你啦!我的聲音只能在節目里閑扯淡,只有你的聲音才適合當台呼,對了,你怎麼沒帶你老公回來玩?」
將系統切進音樂播放,那女孩才轉過頭來跟湘靈閑聊。
「我老公……」
想到時而高傲、冷峻,時而和藹、親切的璩杰,湘靈為之語塞。她結婚了嗎?他不是說「曾經」是未婚妻……那到底她跟璩杰是什麼關系?
「對啊,我覺得很奇怪……當然啦,這不關我們其他人的事,只是我很好奇耶……」收拾著桌上的CD片,她期期艾艾說著。
蠕動腳趾頭,感受地板上吸音絨布墊的特殊感受,湘靈模模麥克風,在椅子上坐坐,熟悉的感覺,很快地重新回到每個細胞。
「其實,璩先生真的是個很完美的君子,他那麼照顧你,所以我們認為就算他……就算他不能給你名分,但也不會虧待你,結果你要嫁的人,卻是璩先生的弟弟。以前我們就听說過璩杰是個怪人,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還來‘隱居’那一套,好像存心要沽名釣譽似的……」
「你說什麼?」她的話未說完,已經被湘靈給打斷。
瘦削雙手緊緊抓著女孩的手,湘靈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地叫了起來。
「我……這是怎麼回事,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湘靈,當初我們發誓以後要一起住進養老院,想不到你釣到金龜婿,就把我們這些老朋友忘個精光!」語氣中帶著濃濃批判的意味,她對湘靈搖著頭。
「不,我不是問這個,你說我要嫁給璩杰,不、你是說,我本來是……」
「對啊,在制作‘金融危機論壇’那一系列專題時,你訪問過璩正道後,就都是他來接送你上、下班,這是全電台都知道的事情。但是,你訂婚時給我們的喜餅,上頭新郎的名字卻變成璩杰。我們都很奇怪,但又不好意思問……」
聞言雙腿一軟,湘靈無知覺似跌坐在椅子上,腦里回旋的都是她剛才說的話。
什麼意思?如果她跟璩正道有過什麼瓜葛,為什麼反而會與璩杰訂婚?
一定有誤會!這是第一個躍入她腦海的想法。看著仍盯著自己的女郎,湘靈困難地清清喉嚨,「對不起,我喪失記憶了,請問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