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該怎麼辦?想不起來自己的年齡、地址、電話,連自己喜歡什麼、厭惡什麼都不知道,我該怎麼辦?」對過去和未來的茫然,使得翔雲更加驚慌。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的建議是好好的生活,不要想太多。有時候你不去管它,說不定哪天它就突然出現了。」由口袋拿出個小包裹,醫生微笑地遞給她。
「時間過得很快,我記得你是一年前的明天被送來的。所以,我們就暫時把明天當作你的生日,生日快樂!」
在醫生送她禮物的同時,護士們也拿來一大束鮮花和蛋糕,圍著她唱著生日快樂歌。
「你們……真是太謝謝你們了,在我無依無靠的時候,幸好有了你們!」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面對這些一年來陪她跟死神搏斗的朋友們,翔芸只有滿心的感激。
「嘿,你這張臉可是我的精心杰作,不要哭喪著臉,開心點!」看翔雲哭成個淚人兒,醫生佯裝不高興地大叫。
「對不起,我……我是太高興了,謝謝、真是謝謝你們!」
在眾人的起哄下,翔芸切了蛋糕,讓大家為她過一個特殊的慶生會,這也是她到目前為止的記憶中,唯一的一次慶生會。呼口氣,將被高跟鞋壓迫得快麻木的腳趾頭解放出來,翔芸咬著牙,瞄瞄天邊逐漸密布的烏雲。
「該不會要下雨了吧,我還有三家公司沒去面試呢!」
看著紙條上密密麻麻寫著的小抄,翔芸有些氣餒地丟回皮包內。沒力地想著千篇一律的答案——
「你的條件不錯,但我們還必須等部門經理決定,所以,請等候我們的通知。」
幾乎每家面試的人,都是客客氣氣地將翔芸送到門口,不給她發問的機會,就把她送出去了。
「等候通知、等候通知,你們以為我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嗎?」煩躁地抓抓馬尾,她蠕動著不安分的腳趾頭。
其實,也不能怪人家不肯用她。畢竟一個連身份證明都提不出來的人,要他們怎麼相信她能勝任?
況且,在不想欺騙任何人的前提下,她小姐幾乎是開宗明義就把自己的情況,老老實實全盤托出。
「沒有學歷、經驗,這還好辦。問題是,史小姐,你連最基本的身家資料都提不出來,我們實在很難錄用你。」人事經理清清喉嚨,一臉的不耐煩,不停地瞄著手表。
「我知道這會讓你很為難,但我的醫生說過,說不定哪天我就會恢復了。」看著空白一片的履歷表,翔芸莫可奈何。
「是嗎?那就恭喜你了,但我們必須找到‘目前’合適的員工,很抱歉,史小姐。我看這樣吧,我們會把你的資料鍵入資料庫里,以後有適合你的職位時,再通知你。呃,你的聯絡方式……」已是很明顯的要結束面談,對方拿著筆,等著翔芸的下文。
「啊?呃……我目前住在旅館里,所以也沒有地址電話。」想到那個簡陋的小旅館,翔芸攤攤手,「沒關系,我再找好了。」
走出那家小貿易公司,頂著酷熱艷陽,曬得發昏的翔芸,一時間還真有「天地之大,竟無容身之處」的感慨。
這也是她為什麼會坐在這里長吁短嘆,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的原因。
天哪!學、經歷真有那麼重要嗎?難道一個願意苦干、實干的人,沒有了那幾張紙,就變得一無是處了嗎?
眼尾瞥見烏雲越來越厚,看看身上這套護士阿姨送的、唯一正式的「面試服」,翔芸決定還是快些閃人,免得把衣服弄髒了。
正當翔芸趕在第一滴雨落下前,轉身往公園的涼亭跑時,冷不防突然沖出個人影,將她撞得跌出涼亭,正好被傾盆大雨澆個正著。
「哇——你干什麼啊?」
翔芸四腳朝天地坐在地上,狼狽地將貼在臉上的頭發撥開,怒視著那個一臉愕然的男孩。
「抱歉,我沒看清楚這里有人,你還好吧?」伸手要拉翔芸起來,他看起來滿臉無辜的樣子。
「你說呢?」氣憤地走進涼亭,翔芸瞪著裙子上一大片污漬。「我會被你害死,這是我僅有的一套‘面試服’呢,你害我弄髒了,我還有三家公司要面試耶!」扭擠出一大堆污水,翔芸哇拉拉地叫著。
「面試服?拜托,現在都什麼時代了,你還穿這麼正式的套裝去面試?」
突然爆出大笑,男孩抹抹臉,一面以手指將亂竄的發發往後梳。
「我不覺得有什麼好笑的,這還是護士阿姨送我的,她說現在面試就要穿這樣。」沮喪得無以復加,翔芸坐的在涼亭的石椅上,對自己、也對他生著悶氣。
「對不起,是我不對。」看翔芸嘟著嘴生氣,他俯子,「要不然,你要我怎麼賠償你的損失?」
「來不及了,雨下得這麼大,我跟人家約的時間快到了,也沒有衣服可以換,我看,今天又找不到工作了。」
「找工作?」男孩一听立即抬起頭,滿臉興趣的神色,「你的專長是什麼,學、經歷呢?說不定我可以幫上忙。」
「你?」抬起頭打量他,翔芸發現他長得很高,不只是高,他很高而且很壯,難怪剛才一撞就把她撞飛出去。
「是啊,說說看,你會電腦、英文,Internet吧?」
努力在腦海搜尋許久,無奈翔芸就是想不起蛛絲馬跡來,所以只能搖搖頭。
「嘖嘖,電腦和英文還有網路,幾乎是現代人必備的技能了,你竟然都不會!那……你自己說說看,你會什麼?」
「我……我也不知道,事實上,我連自己究竟是誰都還搞不太清楚。」
「喂!你……你該不會是嗑藥了吧?哪有人會搞不清楚自己是誰?」
「是真的!我喪失記憶了。」
「是嗎?自從有人發明‘暫時性失憶癥’這名詞後,動不動就有人拿來做借口。」帶著奚落的語氣,他在涼亭內繞來繞去。
「信不信由你,我也很痛恨這種情況啊,但醫生說何時會痊愈,連他也沒把握。」望著如瀑布般的雨水,翔芸嘆了口氣道。
「那你的家人呢?他們應該會幫你去回想一些往事吧?」凝視了翔芸半晌,他模模鼻子,理所當然的說。
「沒有。他們把我自溪谷里救起來時,就只有我一個人,當時我受重傷,他們也沒再花心思去找任何可能留下的東西。」
或許是翔芸的神情吸引了他,他大剌剌地坐在翔芸身邊,蹺起二郎腿,一面將濕透的球鞋和襪子月兌下來甩干。
「真的啊?那你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嗎?」
「嗯,連名字都是醫生說是救我的人听到我一直叫這個名字,所以他們認為這可能是我的名字。」
看雨勢已漸漸變小,翔芸打算回旅館窩著。或許,明天再想辦法吧!
「等一下,你說你沒有家、也沒有工作?」靈活眼珠轉啊轉,他突然攔住翔芸去路。
「是啊,我現在暫時住在旅館里,等找到工作後再做打算。」看著他年輕的面孔,翔芸懷疑他是否能明白自己的無助。
「所以,你要找工作,對不對?」
「對啊,天上不會掉下錢來養我吧!」
「那好極了,走,到我家去!」
他不由分說地拉著翔芸,急匆匆地大步走,個子嬌小的翔芸被他拖著跑。
「放開我,你……你這人到底要干什麼啊?」
連拖帶拉地把翔芸拉到公園門口,他停下腳步,興奮地看著翔芸。
「我就知道老天爺是站在我這邊,它絕對是听到我禱告,派你來的!」
「老天爺……它……你跟我有什麼關系啊?」感覺一片混沌,翔芸看著笑得失了神的男孩,沒好氣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