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親贊成你選讀空中大學的決定,並且對你在陶藝上有這ど好的表現,感到激賞。為了考慮到你需要一個良好、足夠讓你專心創作的地方,他已經委托一位知名的建築師,為你蓋了一棟工作室,當做你的生口禮物。」
「可以請我父親听電話嗎?」
「抱歉,時先生目前不方便。」
「我是他的女兒,我不會耽擱他太多時間。」
「時先生很忙碌。」
「我只是想向他說聲謝謝。」
「工作室完成後,建築師會請你驗收,再見。」
「喂?喂?喂?我只是想跟爸爸說句話,求求你,讓我跟我爸爸說句話!」盡避對著話筒大吼,但電話那頭仍傳來無情的「嘟、嘟」聲,任這頭的萩蘿喊得聲嘶力竭,還是沒有回應。
這就是他們父女溝通的模式!萩蘿將腳踏車放平在前面的車坪上,站在屋檐下撢打著身上的水滴,一面落寞的想著。
波吉和梅子也迫不及侍的跳上歐式窗台,逕自抖落毛皮里的雨水,不時吠叫幾聲,提醒萩蘿自己的存在。
打從哥哥撞車身亡後,爸爸就像對這世界已無留戀般,更加縱情聲色,寄情酒海。這使得他的才能有一度受到阻礙,他的畫作被批評得一無是處,但所幸這只是段很短的時間,不久後他便恢復水準,甚至有更優異的表現。
但此時的時光,卻像是決心隱遁一樣的神秘。定居在歐洲某個鄉間的他,仍維持有一定數量的畫作問世,但本人卻從此沒有再露面過。
既使如此,在國際間一些收藏家和博物館、美術館的競標炒作之下,時光的畫的價碼依舊是節節攀高,每有拍賣機會,總要熱熱鬧鬧的成為一時話題。
從門墊下模出鑰匙,萩蘿剛打開門,波吉和梅子已一溜煙的自她足邊竄了進去。
室內是全然沒有光線,只有偶爾乍現的閃電,給屋里帶來突來的短暫亮度。她伸手在牆壁上模索著開關,一面極力辨識著房子里的擺設。
所有的東西部靜靜地擺在它們應該存在的位子,除了她……
「啪」一聲的打開總開關,屋內大放光明。萩蘿甩掉被雨水濡濕了的布鞋,隨手抓了條大毛巾,邊走邊擦淨身上的水珠,
「好久沒來了。」像是說給自己听,她放下半濕的毛巾,信步來到那張小小的紫檀木桌,望著上頭那張不大的照片。
照片里是一個中年男人帶著少年和小女孩。中年男人雖可自臉上的皺紋看出有番年歲,但他那狂狷之氣,混雜著歷經風霜般的滄桑感,反倒使他多了股吸引人的危險氣質。
少年則是滿臉桀騖下馴地睨視著鏡頭,稚氣未月兌的臉上,卻有雙寫滿憂郁的大眼,微垮的雙肩,似乎承載著難以負荷的悲傷。
捧著大把的海芋,約莫七、八歲的小女孩,恬靜的注視著鏡頭,笑得像只快樂的小麻雀,因為,那天是她的生日。在這天之前,哥哥沒有因受不了癌癥的痛楚而蓄意駕車沖撞山壁自殺;爸爸也還不至于因為喪子之慟而避居他鄉。在這個日子之前,一切都是美好的。
已經忘了是誰拍下這張照片的,只知道這是她手邊所擁有,唯一一張同時留下她們父子形影的紀錄。都已經十年過去了,隱遁的父親單向的送禮物、寄錢,被動的她,根本無法主動跟父親連絡上,
有時看著這張照片,她會懷疑;那是曾經存在過的事實嗎?雖然有名聲顯赫的父親,她卻少有機會親近他︰有不虞匱乏的財富,卻買不到親情的撫慰。
日光燈「啪啦」響了幾下,在一次次越來越近的雷聲里,在最後一聲的閃刺響後。
突來的黑暗使得萩蘿兩眼驟然無法適應,她忍著那股完全沒有預警、不知如何解釋的刺痛,模黑的在屋里移挪。沿著頸背的寒毛倏地直豎,恐懼隨著血液的奔流,在血管里蔓延。
波吉和梅子也發出陣陣的嗚鳴,反常的狀況使萩蘿越發不安。
「波吉、梅子,不要緊張,我記得好象哪里還有蠟燭,我馬上找看看。」失去才知擁有的可貴,在全然黑暗中,她舉步艱難地踢翻許多木箱,倒抽著氣的四處模索。
「奇怪,我記得這里並沒有放這ど多的箱子啊!」撫模著腫脹的膝蓋,萩蘿詫異的自言自語。
像是滿足地發出嗚咽聲的波吉,以及喉頭咕嚕咕嚕響著的梅子並沒有回答她,這使萩蘿的神經繃得更緊。
波吉和梅子都是對陌生人有著強烈防御心的流浪貓、犬,如果有不熟識的人侵入方圓百公尺之內,他們即會有警戒的叫聲,或不安的蠢動。
但它們現在並沒有絲毫的防御反應,相反的,從它們滿足的喟嘆聲里,萩蘿訝異的發現,那是它們在受到夸贊或是撫模俊所慣常發出的聲息。
尤其是發出陣陣鳴叫聲的梅子,更是令萩蘿感到毛骨悚然,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萩蘿可以想象得見它仰著肚子任人搔弄的模樣兒。
可是,這真並沒有其它的人在啊!她竭力想在一片漆黑中看出個端倪。屋外風厲雨疾,偶爾樹叢竹林被風暴雨掃出巨大聲響,除此之外就是寂靜,靜得令梅子的喵嗚聲更形詭異。
「波吉,梅……子?」萩蘿緩緩地在滿室的巨大木箱間移動,宛如瞎子般的在踫撞中前進,她越想越不對勁兒,
這問工作小屋,平時除了她和定期來清掃的歐巴桑之外,應該沒有人進得來︰因為光有鑰匙並不能順利的打開這道設有密碼的鎖。
而且,在她最近一次到這小屋來捏陶時,屋里並沒有這許多莫名其妙的木箱子,她十分肯定這些木箱原本是不存在的!
那股帶著電殛般的剎痛感,不但沒有消失,反倒是越來越濃郁了,好象有頭猛獸即將撲哮而來般凝重。
「波吉?梅子?」萩蘿被這不尋常的狀況所驚嚇,決定離開這混沌不明的地方,她提高音量地呼喊著波吉和梅子,但卻一直沒有回應。
「波吉,梅子,快跟我一起出去,我看我們趁台風到達前,趕緊回家吧!」憑著記憶,萩蘿踉踉蹌蹌地往外跑,途中仍是撞到不少不該堵任那里的東西。
那種教人頭皮發麻的緊繃感如影隨形,她不時地自成堆的陌生對象中爬起。萩蘿只覺得想哭。為什ど在她的小屋里,會有這ど多她不知道的東西?在她身段追趕的又是什ど?
像貓,那個追趕的物體像貓般的在她身後不遠的地力,如同玩弄著即將到手的老鼠,他遠遠的跟在她身邊,讓她無時無刻的感受到他的威脅。
「波吉,梅——啊!」趁著這回閃電的機會,萩蘿猛然轉身,冀圖找到波吉和梅子,但這一瞥,卻今她嚇得放聲尖叫。
「冷靜點,冷靜下來,萩蘿,沒事,沒事的。」磊洺緊緊地攔住她極力欲住外沖的身軀,一面拔去臉上的紅外線夜視鏡,
「不,放開我!你……你……」她乍見到如同鐵甲般罩在雕塑物臉上的怪異面具的沖擊,尚未完全消退、
「現在外頭風雨交加,你這樣跑出去友危險了!」
「放開我!不,這些是……」她巍巍顫顫的住那些雕塑走去,她的手指激烈抖動的指向那些雕像。「怎ど會?怎ど會是這樣?這……」
「歡迎來到現實世界,萩蘿。」他走到屋子的另一瑞,動手打開了緊急電源,瞬間,室內大放光芒,照亮了黑暗的空間,也照亮了環繞在他們周遭的大大小小雕像。
她駭然的看著那些雕像,唯妙唯肖,萩蘿不得不承認,這些以各種材質所雕成的塑像,完完全全的捕捉住所要表現之人的神韻。